距离天子洗心革面重理朝事已经过去一月之久,整个大梁在张玄林五策之下,风雨欲来。其中一策便是主张攻打南楚,这战事又要来了。
儒家圣人曾经游学天下,有感而发:“庙堂如同一座大江,江湖亦是池鱼,江湖中人有巨擘可翻江倒海,但也出不了一方池塘,而百姓则如小鱼小虾一般任武夫,任官员宰割,可道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渝州刺史杨烈臣站在城墙之上,白色战甲衬托着他的英武非凡。
这大梁新臣,师从国子监右祭酒大文豪楚汉林,楚汉林曾以“怏怏我朝,其向何处”为题,向国子监大小黄门郎发问,杨赞臣一篇万字文章夺魁,其中更是以一句“不以诸法治天下,欲用兵甲理中原”赢得楚汉林青睐,就连当朝二品摄国将军宋嵘都曾批注“此子韬略匪浅,可用”。
但是现在这位刺史大人有些压力,渝州城守军加上伙夫马夫堪堪五千之众,而城门正前方十五里,足有三万西蜀叛军,虎视眈眈!
正四品渝州将军童言海在侧也是浓眉紧皱,他轻轻问道,“广陵郡那边,淮安王可愿出兵?”
杨烈臣摇了摇头,“淮水战事重启,陛下下旨让淮安王李自真出兵,而那李自真最多只能出一万兵马援助,但是从淮水到西蜀,急行军也要足足一旬时光。李自真传来消息,现在仅仅是让一个杂牌校尉带领一千多人马从轻上阵,赶赴于此暂解燃眉之急。
重言海没有追问那一千人马,在他眼里,就算率先赶赴于此五千人马也无济于事,暂解燃眉之急?那更是天大的笑话,一千人马在三万精锐面前,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从刺史大人的话中不难推断,要想有守住渝州的希望,必先抗住十日,十日之后能不能战胜还是个未知数。
“还是不能撤退?”重言海试探问道,西蜀郡三州,已经被那乱臣贼子陆子语打下了两州,渝州失守是迟早的事。
杨烈臣苦笑道:“退?能退到哪里去?宰相大人下发的五策之一就是攻打南朝,这西蜀叛军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杂兵而已,朝廷有不少人在观望渝州战事,都希望我们打一个开门红。”
童言海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就是不能退,也不敢退,退了就要遭受那些,从来没经历过战事艰难的文臣的口诛笔伐,身死沙场总比背上个临阵脱逃的名头要好。
三十里之外,陆子语坐在大帐之内,看着手下新绘的渝州地形与城防图纸。他的眉头一直拧在一团,久久没能舒展,他揉了揉稍有些阵痛的额头,对身边侍从说道:“把钟冠、林裕喊来。
陆子语将渝州地形铺在桌面上,向身边一位在这大帐内,唯一没有着甲宵而穿着素衫的男子问道:“闫羽先生,你帮我看看渝州这块肥肉,该如何下嘴,本王是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
闫羽摸了一把胡须轻笑道:“蜀王,这两份地图我早已看过,心中也自有成竹,不妨等钟林二位将军来了,先听听他们作何想法。”
陆子语拿回地图,不置可否,这位闫羽先生虽是蛮夷出身,但学识匪浅,当初攻打绵州那四面环山的城池,久攻数月毫无进展,这闫羽自荐来到蜀军帐内,向陆子语出了个声东击西的奇招,由林裕带士卒佯攻吸引视线,钟冠则率领主力绕行绵州背部,连夜秘密登山,清晨第一束阳光普照在绵州之时,钟冠主力仿佛从天而降,一路从绵州腹地杀出城门,与林裕里应外合,攻下绵州。至此陆子语对这位闫羽先生敬爱有加,那时的他什么都不缺,士气、兵马、将才样样俱全,缺的就像闫羽这样的谋士。
钟冠与林裕二人此时也进了大帐,恭声道:“蜀王,寻我等何事,是要进军?
“这个不急,招你二人前来,是想问问你们对渝州有何看法。”
林裕是个生来五大三粗的汉子,亮黑战甲穿在他身上有着极强的冲击力,身旁那体型正常的钟冠比起他来,竟有些弱弱的感觉,他听到陆子语的问话,挠了挠头说道:“蜀王,我力气大,只管打仗,这出谋划策的事情,要动脑子,还是交由闫先生来做便是,我等全凭吩咐。
陆子语对这个憨瓜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他骂道:“你这呆子,行军打仗可不仅凭蛮力就行,就算闫先生给你出谋策,中途有什么突发情况你还一鼓作气打过去?”
“这个嘛也不是不行,狭路相逢,谁熊谁败。”
陆子语听后眼神微微眯起,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直勾勾的看着林裕,这个汉子是和他一起从蜀地厮杀出来的,算得上是同生共死,他力气非常大,那行军大鼎说抗就扛起来了。
由他带兵打仗无往而不利,可那仅仅是整合蛮夷留在蜀地的部落之时,欺负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部落自然是无可匹敌,但这林裕上了真正战场,两军相接时还靠蛮力,那就有些愚蠢了,自己提醒过他很多次,他依旧用那个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
现在倒还没输过一次,但他林裕率领的是主力之一,一输就是满盘皆输,陆子语怎会放心。
旁边的钟冠用胳膊时捅了捅林裕,低声道:“老林,少说两句。”
林裕也感受到蜀王那灼灼目光,他咽了口唾沫,悻悻然缩了缩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