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没几日,隐官之内发生了一件事——
赵高的爹赵诘死了。
听说是和女人厮混的时候死在了床上,被抬出来的时候赤条条白花花,身上只裹着一条被单。
他每日竟干些荒唐事,如今这样死了也没人奇怪,或者说好些人都在心里等着这天,死了,正合了那些人的意。
顾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高,虽然赵诘这个爹当得委实不够格,但是好歹也是血浓于水。
在家里坐立不宁了一天,第二天,顾棉刚送走顾王氏就跑去找赵高。
屋外小径上,赵高一身灰色短打正在练拳,一招一式虎虎生风看不出有丝毫的伤心。
顾棉只以为他是埋在了心里,站在一旁等他打完一套拳才轻声开口“赵高哥哥,你没事吧?”
赵高擦擦头上的汗,回答她“阿棉觉得呢?”
赵高这话说得有技巧,既没有正面回答顾棉的问题又巧妙的误导了顾棉。
顾棉一听就自动觉得赵高是为赵诘的死伤心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皱着细眉用自以为‘怜爱’的眼神看着赵高。
赵高目视远方背对着顾棉,许久才悠悠说了一句“阿棉,我父亲死了。”
他终于死了。
顾棉上前拉住赵高的手安慰他“赵高哥哥,你还有娘亲,还有阿棉。”
赵高俯身抱住顾棉“对,我还有阿棉。”
阿棉,不要想着离开我,我一直只有你啊……
顾棉陪着赵高待了一整个早上,直到中午吃饭时间才堪堪离开,她前脚刚走,后脚刘管事就来了。
她今日难得在头上别了一朵粉色不知名的小花,带了耳坠,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见到赵高她心情颇好的开口“今日天气不错。”
赵高对上她的眼睛,很快别开视线,绕过她回屋了。
赵诘的死并没有在隐官之内造成任何影响,人们把他当做饭后茶余的谈资在嘴上挂了一段时间后连赵诘这两个字都被人抛之脑后彻底遗忘。
孩童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是秋末,庆丰收祭祖,今年无灾无旱各地的收成不错,皇帝高兴了连带着宫里到处都是一片轻松,就连一向鲜有人踏足的隐官也迎来了几位贵人。
晌午的日头不错,顾棉搬了椅子坐在院里晒太阳,这椅子是把老旧的太师椅,本是赵高家里的物件,顾棉见椅子宽大缩在里面舒服腆着脸问赵高要了搬来自己家里。
其实除了性格有些冷面部表情有些少之外,赵高也挺不错的。
缩在椅子里昏昏欲睡之时,顾棉这样想道。
“顾棉!顾棉!”刘虎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渐渐清晰。
顾棉全身软绵绵的不想动,哼了两声埋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刘虎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没一会儿声音已经到了耳边,带着些气喘吁吁,想来他是一路跑过来的“顾棉!别睡了!这大中午的!咱们隐官里来了两个人!听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不去看吗?”
大嗓门在耳边不间断的响起,顾棉再浓的睡意都没了,但仍是赖在椅子里不起来,拧着小脸问他“那两人长得好看吗?”
好看吗?刘虎摸着脑袋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急着来喊顾棉,压根没有看清那两人的脸,只得讪讪道“我没看清……但是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啊!看了才知道他们长得好看不好看啊!”
这熊孩子是铁了心要拉着她去看是吗?就不能让人睡个午觉?!顾棉暗暗磨牙,声音软糯的撒娇“刘虎哥,阿棉想睡觉,你就让阿棉睡觉吧……”
刘虎急得跳起来“顾棉!那两个贵人是从我们中间挑人的!听说是去外面伺候,若是被他们挑中了以后就不用在这隐官里受苦了!”
顾棉歪着脖子睡得香甜,动都不动一下。
眉毛拧得死死的,刘虎原地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一弯腰拦膝把软成一滩的顾棉扛到了肩上“你睡吧!我背你去!”
顾棉猛地惊醒,睁眼就见刘虎穿着黑色长裤的双腿在眼前来回动,惊道“刘虎!你放我下来!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刘虎不为所动,他本就长得壮实力气非常人可比,顾棉又是轻飘飘的没个重量,他扛着也没什么影响,脚下走得飞快。
胃被刘虎硬邦邦的肩膀顶了一路,好容易脚挨着了地,顾棉又是恶心又是腿软,一张小脸血色尽褪苍白一片,看的刘虎又是一个劲儿的道歉。
管事的屋前已经站了一排人,大到成年的壮汉妇人,小到垂髫小儿,每个人都抱着自己的心思希望能一朝有幸离开这隐官,顾棉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末尾一个人站着的赵高,她撑起精神脆声喊他“赵高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