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诲靠在床头,忆起顾棉方才临走前气恼的眼神,心下一晒,没来由的便觉得愉悦。
康乐郡主。
顾棉。
两个称呼在心中不住转换,最后定格在“顾棉”上,安重诲这时才发现自己似乎对这位康乐郡主有了些许不同的情绪。
但细细究来他们不过数面之缘。
初见,她目含凄哀藏着无尽沧桑,只这一眼便让素来辨识不清人面的他记住了那双眼睛。
再见之时她站在树下仰头看他,目光沉静波澜不惊,与两年前天差地别,让他一时未能认出。
而方才,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泛起点点涟漪。
安重诲阖眸,尚带着些苍白之色的唇瓣微勾。
而此刻顾棉尚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她正听顾行武讲市井间的趣事,方才的气恼尽数被抛之脑后。
顾行儒一年前入仕,如今正在洛京翰林任职,顾行武入蓟州军中,今日特地寻了由头归家,只为见自己宝贝妹妹一面。
趣事讲完,顾行武以手支颐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康儿啊,听说家里来客人了?”
顾棉低头把玩着手上的九连环“唔,是。”
“听说这人是个大将军啊……”
顾棉心不在焉“嗯……”
顾行武一听剑眉倒竖,双手捏的咔咔响。
又是那个黑衣大胡子!
他第一次见康儿,康儿便昏迷了一次,之后更是卧床月余才好!大哥当年便说这人定是不安好心,要小心防备不能让康儿与他多有接触。如今看来确是真的!不然康儿怎么见他一回便昏迷一回!
可怜安重诲,刚刚打定主意要把小白兔叼回窝里就被大舅子盯上了。
之后数日顾棉再未见过安重诲,安心待在自己院中侍弄满院的药草,研究顾行儒从洛京送来的小玩意儿,倒是丝毫不乏趣味。
这日,顾棉正拿着小锄头给几株药草松土,顺便锄去伴生的杂草,朔方王院中奉命照看安重诲的仆从急急忙忙跑来“娘子!娘子!不好了!”
青色短打的仆从站在院门口扯着嗓子喊,顾棉眉头突突直跳,抬手轻按眉心“何事?”
“娘子!安郎君不知为何伤口疼得紧,满头大汗,好生吓人!”
怎么会?照理来说这几日伤口该开始慢慢愈合了,怎么会突然疼起来?顾棉皱眉没想出个一二,放下手中的锄头粗粗净过手脚步匆匆跟着仆从出了院子。
安重诲养伤的屋子里此刻慌乱一片,床榻上安重诲咬唇闷哼,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落下,几个小厮上蹿下跳不知如何是好。
顾棉到的时候正撞上一名端着铜盆的小厮,登时水花四溅,幸而有银钏上前遮挡一二这才没湿了衣衫。
看着屋子里的情况,顾棉长叹一口气。
当时就该跟阿娘说别管安重诲的意思,在屋子里放几个丫鬟,照看起来也令人放心许多,偏偏安重诲只要小厮……
见顾棉到了,那几个小厮连忙退避一旁,气都不敢出一声,推搡半天才有一名小厮勉强开口“郡、郡主,仆不知怎么回事,今早安郎君尚是好好的,只用了个早饭便突说伤口疼,现下已经疼了足足一个时辰了……”
顾棉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近前几步查看安重诲的伤口。
屋子里一片寂静,好一会儿,顾棉微笑着命屋中之人尽数退下。
几人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屋子,银钏细心的拉住屋门,和碧珠一左一右守在门前。
如果没看错,方才郡主似是生气了,这安郎君难不成和郡主犯冲?不然怎么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了还能惹郡主生气。
银钏面无表情站在门楣前,心中暗自思索。
但是……
郡主为什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