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漭沧狱一层,向下去其余六层,一层比一层恶,牢门打来,这是这些重犯唯一见到光的机会,老者戴着沉重的脚镣,手臂粗细的铁链在地上拖拉,发出刺耳尖鸣。
牢内重犯无人喊冤,十恶之徒甚至发出阵阵欢呼,极近鄙陋龌龊,变态戾虐。“猜猜看,他会被送到第几层?”已看不出人形的怪物怪笑着。盐水皮鞭立刻抽在他的身上,干瘪的皮肉上出现一条见骨血痕,口中呼出恶臭,阴桀的笑声不绝于耳,他居然还满脸享受。
铁链依旧响个不停,众人却越来越安静,他已经走到了第四层。浓重的血腥味,让蛇鼠刁豺都不敢多呆,可老者依旧走地从容不迫。
七层尽头,寒铁精链压弯了老者身形,双手被半吊着,立也不是,坐也不是。听不得一丝响声,也见不得一丝的光,这来的远比那些酷刑更为残忍。
“走吧走吧。”仔细检查一遍,狱卒也不愿意多呆,向身后魏庆延将军作揖后,快步走了出去。四层以下,不止是体肤刑罚,精神也被上了枷锁。
“这样做真的值得?”魏庆延朗声问道。
“没什么值不值得,别忘了你答应的事就好。”老者平淡说道。
“你这辈子,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魏庆延感叹一声“前半生的名利,你输得一塌糊涂,江停鹤,江停舟,江湖上两个赫赫有名的侠盗,若能合纵连横,必将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魏大将军不是也没能登临至高之位,当年兴州一战,以三千轻骑袭击天秀国十八万大军的粮草辎重,间接削弱了正面战场压力,也奠定了上章西最终一战,可结果封王,还是没你姓魏的事儿。”老者语气羸弱,调侃道。
“我与你不一样!”魏庆延眼神深切地看着他。
“能与我做交易,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老者不以为然。
许久不说话,魏庆延背过身去“真的决定了?”
“北盗乾坤,我唯一的徒弟,倾囊相授,飞虹探云手被他学去八成,也是最不像盗匪的盗贼。南盗离坎,南盗门唯一遗传弟子,行事乖张,随心而动,也不像盗匪。福鼠,年龄最大的盗匪,江湖上人人喊打,是我收留了他。紫凤,心气高傲,不安天命,却所求安稳,主动请缨入我盗门。鬼探花,你也知道,踌躇满志,被你朝中腐儒嫌弃出身,诬陷他手脚不干净,状元之才却只有探花之名,一手彩戏入盗门,觉卿寺也是他一手毁去。在他们身上,都有着身不由己,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老者将一切吐露。
“我很好奇,南盗门门主却收了北盗乾坤为徒,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得而知的事。”魏庆延语气如常。
“我也很好奇,这个交易我已经说出条件,你却连个要求都没提。”老者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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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事不急,三年后我能回来,一切好说,回不来的话,我相信这漭沧狱困不住你。”魏庆延深思着说道。
“身不由己?”老者轻笑。
“身过半百的年纪,哪儿还有那么多身不由己。”魏庆延感慨道。
两个人都活得明白了,只求寿终正寝的时候,能死而无憾而已。
几乎同时开口“我累了。”
尤家二小姐尤凝画也回来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她和安家安铭辰一块回来了,皇都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尤家和安家是世交,二小姐与安家大公子更是青梅竹马,两家孩子从小便在一起,尤凝画从小顽劣,常常偷溜出府去游玩,每次都是安铭辰再悄悄地给她送回来。
看破不说破,两家老爷子乐见其成,世家联姻受益的可是整个家族。可当尤凝画碧玉年华,安家大公子舞象之年,真正提及此事之时,尤凝画却断然拒绝,在她心里,安铭辰永远是哥哥。
记得小时候,尤凝画跟着一众男子疯玩,上树掏鸟之时,不小心摔了下去,安铭辰便背着她绕了半城,去西街董家药铺上药疗伤。原因是尤家本来就是做药材生意的,大半个京城有尤家产业,犯了错误自然不敢回家,可董家与尤家世代竞争,见她是尤家二小姐,便多收了她二两银子。
这一切自然由安铭辰负责圆谎,每次犯了错,只要说是和安铭辰在一起,总能逃过一劫,屡试不爽。
现在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般肆意妄为,也产生了些许隔阂,尤家老爷子见了安铭辰总是和和气气的,在他看来,安家大公子便是他贤婿的不二人选。
尤府凉亭,尤凝画托着香腮,也没去招呼安铭辰,一阵心烦,她大声叫嚷“我要临摹。”
尤家老爷子一阵无奈“你这丫头!”
“文伯伯勿怪,凝画年龄毕竟还小。”安铭辰帮忙开脱。
“她大姐像她这般大的时候,已经相夫教子,我都抱上孙子了。”尤家老爷子恨声说道,有些抱怨。
“人各有志嘛,强求不得。”安铭辰单向宠溺着,早已习以为常。
“你一点都不着急?”尤老爷子担忧问道,怕安家反悔了一般。
“现在还是以家族基业为重,父亲想要入主江淮城,这几日我去看过,江淮城势力错综复杂,又相对分散,不是太好整合,其中牵扯甚广,独我一家,恐怕难成其力。”安铭辰忧心道。
“这个好说,若不嫌弃,改日我亲自登门拜访令秋兄。”尤家老爷当即决断。
或许是不甘心,尤家老爷盈笑着继续说道“既然来了尤府,那就多住几日,这么多年来,我们伯侄二人也没好好喝上几杯,畅聊一番。”
安铭辰推辞“我们两家一家住在城西,一家住在城南,长期留宿在文伯家里,怕不是别人要说闲话。”
“谁敢说闲话!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尤安两家早就是世交!”尤家老爷豪气说道。
安铭辰还是疑虑了,发呆之际,安老爷子继续说道“我老了,你们年轻人先聊。”,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尤凝画一眼,她正在深思,久久没有落笔。
老爷子快步走了,安铭辰走上前去,尤凝画一惊,将整个身子趴在桌案上,不让他看自己画作。
“你的奇特画作,我从小看到大,已经不足为奇了。”安铭辰打趣道。
“要你管!”尤凝画嘟着嘴,死活不让看。
从小,尤凝画便不热衷女工诗画,篆字更是一塌糊涂,反而男子的瞎蹦胡闹,她学了个十成十,也不知从哪儿知道,男子喜欢去那青楼风雅之地,便偷偷溜出去,想要一瞻风采,幸好有安铭辰拦着。
“你不回家?”尤凝画问道。
“等下便走。”安铭辰做事稳健,让他留宿,他全当是客套话了。
“哦,你路上小心。”尤凝画没有客气,将桌上画作藏了又藏,身上沾染不少墨迹。
寒暄几句,安铭辰离去,她这才小心翼翼取出熟宣,临摹的也是她心中所想,本来是一副山水,作着作着,上面却出现了个人,山水间,一湖一林,湖边男子牵马,却只有个背影。
歪扭提字:尤家有女初长成,不恋子家门楣世,本是一眼侠客行,一峰一峦一窦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