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端不出什么好看的脸色来,他干涩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嘶哑:“我想,借一点钱。西科斯老板。”
被他招呼的人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端着笔快速书写着手底的账本:“要多少?”
“八千戈德。”
“哦?”顿时,西科斯停下了手下的动作,扶正自己的眼睛:“你确定?”
见其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以及对方那笑容中时不时流露出的一丝嘲讽的意味,阿尼重重地点头:“就要八千。”
“哼,好啊。”大笔一挥在账本上划下了一道斜线,西科斯扶正自己的眼镜:“但是,这次,你们要用什么抵债呢?”
“你们家的房子已经被我卖掉了,里边的家伙事儿也折了个七七八八……但就这样,你还有大概三千戈德的利息还不上。”
“嗯,有够麻烦的,我最讨厌欠钱不还的无赖了。不过一码归一码,这次的借贷,我收你本金18%的利息,单月结算。不过分吧?”
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阿尼默默点头。
接着,精明的商人变本加厉:“另外,本次的借贷还款期,我只给你三个月。”
“三个月后,如果你不能将本金加利息共12320戈德全部还给我的话——”对方猛地直起了身体,向前倾至阿尼脸前:“你家的那个姑娘,我要你的妹妹。把你的妹妹抵押给我。”
“?!”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是没办法。”满不在乎地无视了阿尼那憎恨的眼神,西科斯嗤嗤地笑着:“谁让你们那穷鬼老爹这么没担当地死了?”
“出卖劳动力,有时也是一种还债的方式啊——虽然你们很廉价就是了。”
熟练地将相应数额的钱币点出来放进亚麻色的布制袋子中,商人仿佛在驱赶蚊虫似的对着阿尼连连挥手:“拿好,你的钱。快走吧,别碍着我做生意了。”
“没看到你身后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求我拿钱吗?”
“……”
在阿尼的身后,从坎伦亚南部贫民窟赶来的人排成一道长龙。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淤黑的泥巴盖满,光是闻一闻其的身上的气味,就能知道这股霉味是很长时间没有洗澡带来的后果,令人反胃作呕。
贫民,都是穷人。
没钱,就是没有希望,就活该被压榨——这,真的对吗?
非常不是滋味地思考着,与他们同样出身的阿尼往旁边跨开一步,让开了通向西科斯的宽敞道路。
路一打开,独木桥便迅速被腐朽的黑泥蜂拥塞满。
不经意间,青年清楚地看到了西科斯脸上那志得意满的高傲神色,他很想对他说:自己的家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害的。
可是,阿尼张了张口,最后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西科斯老板,我一定会还上钱的。请您相信我。”
西科斯没有回应。
阿尼知道他没有听到,也不在乎。
照以往的情况来看,对方手上也有的是法子和手段。
于是,他便犹如平常般转身而去,接着干凯伊交代给自己的活儿去了。
在他背后,无数人哭泣、下跪、磕头,头破血流。
又有无数人喜悦、大笑、泪流满面。
唯一不变的,只有不断被出卖的廉价劳动力,以及越来越多的工友们。
不外乎,他们最后一定会累死、被卖掉、像个畜生一样地死去。
但是,那又如何呢?
放贷的人就是【幻象】商会的人,负责压榨的,也是【幻象】商会的人。
除了不断劳作的自己外,没人会在乎他人的感受,更不可能体谅出生便该死的牛马的境地。
“谁有那么多时间啊。”
工地内,凯伊默默念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