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黄俨又如何会不清楚。
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这湖泊就在眼前
难不成,是人力所为?
然而,当黄俨再次抬头看了眼这湖泊的面积时,却不由的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
这么大的湖泊,岂是人力可为。
一念至此,黄俨虽然依旧对这湖泊的形成感到困惑,却也没有最初时的惊讶了。
毕竟这世间离奇的事情很多,并不是每一件都能查明原由的。
然而,就当他们顺着此处继续朝着那所谓的矿区骑马而行时,一条悠长的河道渐渐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随着越来越近,黄俨猛然间明白了那湖泊为何会出现了。
这是一条由北向南的河道,连接之处,正是刚刚他们所见的湖泊!
而这河道的用料,竟与之前来时所踩踏过的硬路一模一样!
一时间,黄俨震惊的无以复加。
那湖泊,竟真的是人力所为!
此处虽位于京郊之地,但也属于内陆地区,在没有长江支流流经的情况下,取水与其它完全没有水源的内陆城池是一样的。
而如此大的取水量
难不成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此地虽处于长江沿岸地区,可距离江边还有很远,这条河道,要修建多远啊
若真是人力所为,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可在朝廷,他从未听说过修建这样的河道啊。
想着这些,若不是此时身上还有要务,他黄俨恨不得快马加鞭现在就去这河道的源头去瞧瞧。
可如今,只能是暂且将这些想法抑制在心底。
那随着他们一行人在那硬路上不断的前行,之前在那山坡之上见到的一道道将土地划分出来的东西也出现在眼前。
这些,也都是与那硬路一样的材质所制,这些划分区域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神仙作画,而是一条条小水渠。
这些小水渠将这些荒地全部划分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区域,在每一個小水渠经过的地方,都有一个明显的缺口,而如今这些缺口之上都被一块大铁片堵着,并没有让这些小水渠中的水流入其中。
如果只是这么一小片如此,也就罢了。
可是,之前他在那山坡上望去时,看到的却是连绵不绝的。
身为东厂厂督,黄俨尽其所能的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震惊。
“走,继续往前走。”
随着众人再次出发,这次并没有用多久的时间,他们便迎面遇到了另外一行人。
在互相接近后,那马背上的黄俨赶忙翻身下马,对着迎面而来的人恭声喊道:“见过三皇孙殿下!”
对面下一群人的陪同下,朱瞻墉眉间凝重的看向了黄俨,问道:“黄公公,你到此处来做什么?”
黄俨赶忙回道:“回殿下,皇上有令,命微臣来请三殿下过去一趟。”
听到是老爷子找自己,朱瞻墉眉间愈发凝重了。
可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对身边的那些人小声的交代了一些话后,便连同那黄俨一同朝着京城皇宫而返。
只是这一来一回,当他们一行人赶回京城时,天色已经暗沉。
到了乾清宫内,宫中已是点起了烛火。
穿着一身宽松棉麻袍子的朱棣,缓步的走在大殿之中。
在这内殿那种,他可是等了一天了。
本以为今天不会回来了,不曾想刚刚收到那黄俨命人送来的信,说是一刻钟后到。
就在朱棣焦急地等候当中。
朱瞻墉与黄俨已经返回到了京城的城楼之下。
在表明了身份,并且出示了东厂的令牌后,那守城的将军才放他们进入。
穿行在京城的大道之上,因为距离皇宫也不远了,众人此时也不是那么急了。
随着速度慢下来,那朱瞻墉这才有机会试探试探口风,问道:“黄公公,你说你这么急着找我,是老爷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无官无职,也不记得我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老爷子问讯的啊。”
面对朱瞻墉的试探,黄俨并没有假装糊涂,而是直接拱手告歉道:“三皇孙殿下,此事关系到皇上,请恕臣不能直言相告,殿下若是有什么疑问,还是等到了宫里当面问皇上的好。”
瞧着这黄俨一点口风都不露,朱瞻墉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
没办法,谁让他就是一个无官无职,平平无奇的小皇孙呢。
就是自己眼前这位,可也是朝廷中的实权人物,别看在你面前一口一个殿下,一口一个臣
以对方的能耐,若不是忌讳老爷子和自己老爹朱高炽的存在,怕是动动手指头都能整死他。
在这种情况下,他又能奢求对方擅自给自己透露些什么呢。
不过对此朱瞻墉也早已习惯,一直到了那皇宫的乾清宫门前,也再没有开口问过什么。
乾清宫内。
赵全赶忙来到了内殿的门口,对着里面的朱棣禀报道:“殿下,三皇孙殿下来了。”
听到这话,朱棣身子一滞,顿时说道:“叫进来。”
“是!”
殿外,朱瞻墉有些忐忑的观察着这殿内四周的情景。
说实话,他还真不常来这里。
这一家里,也就是他爹朱高炽、二叔朱高煦以及三叔朱高燧来这里跟串门似的,至于他们孙子这一代,更是只有自己那大哥能时不时来这里见见老爷子。
至于他们这些皇孙,没有官职,更是没有任何的公务,哪里能天天来这里。
所以这一时间还真有点紧张。
哪怕知道那里面的人是自己爷爷,可毕竟是皇上
加上老爷子在他们这些皇孙中的印象一直都是异常严厉的,不管是哪家的孩子,谁不怕。
“殿下,皇上要您进去。”
赵全来到朱瞻墉的面前说道。
闻言,朱瞻墉也只能是点了点头,与那赵全赵公公一同朝着宫里走了进去。
此时这偌大的乾清宫中一片暗沉,也就是沿路上的一些灯笼和蜡烛将他们行走之处照的明亮。
不过,这是外殿。
此时的内殿当中倒是要明亮一些。
透过老爷子内殿寝宫门口挂着的帘子,还是能看到此刻的老爷子正坐在平日里处置政务的椅子上。
见此,朱瞻墉便埋头一拜,道:“孙儿朱瞻墉,问圣恭安!。”
听着外面的声音,里面的老爷子朱棣随口道:“朕安,进来吧。”
随着朱瞻墉走进,整个乾清宫寝殿内只有他与老爷子,以及那黄俨三人。
就当朱瞻墉来到老爷子的面前,跪拜着等待老爷子的问话时,那随行而回的黄俨,则在老爷子朱棣的耳边嘀咕起来。
因为距离比较远,朱瞻墉虽然听到些许嘀咕窃语之声,却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而那龙椅上的朱棣,原本平静的面容也在听到那黄俨所说的话后,眉头立时拧在了一起。
尤其是当黄俨说的越来越多,老爷子的眉头便拧的越重。
直到那黄俨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完,老爷子这才皱着眉头一挥手,将其打发下去。
伴随着那黄俨的离开,整个殿中就只剩下了朱棣与朱瞻墉二人。
加上此时这殿中不如白日明亮,总是让人心中有些紧张,放松不下来。
那朱瞻墉此刻更是如此,那黄俨在老爷子的耳边嘀咕了半天,自己却连他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黄俨瞧见了划分出来的土地和小水渠,这一点朱瞻墉心里自然清楚,可如果仅仅只是这些,他倒是不怕。
就是不知道那黄俨到底还知道些什么,比如那水库看到了没有,又发现那水库是人造的没有。
还有自己那府中
总之此刻朱瞻墉的心里头是千头万绪,怎么也捋不出个思路来,也不知道一会儿老爷子问起来时,自己该如何回答。
而那坐在龙椅上的朱棣,瞧着下面跪着的自家孙子,嘴角微微一翘。
对这个孙子,他朱棣还算比较了解的,这孩子怕自己
在知晓这一点后,朱棣索性也不急着问了,就这么坐在那龙椅之上看起了折子,将那小子晾在一边,也不开口说话,就让那小子跪在下面,自己暗中琢磨去。
正如老爷子朱棣猜测的一般,那朱瞻墉是真怕自己这老爷子,白天还好,这大晚上,还是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见老爷子。
又不知道老爷子要问自己什么,心里头还真敲起了鼓。
思考着老爷子怎么还不说话。
老爷子一分钟不说话,对他朱瞻墉而言就是一分钟的煎熬。
就当这乾清宫中老爷子正故意晾着自己这孙子,让他自己击溃自己心理防线的时候。
却不知一名锦衣卫从太子府的后门偷偷的溜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伴随着这名锦衣卫的离开,京城之中的所有锦衣卫都开始了迅速的集结。
十几份不同的折子,里面记录的是不同的人名,而这些,都是他们要连夜抓捕归案的人。
谋划了许久的计策,今夜终于是万事俱备了,在朱瞻基的一道命令下,以纪纲为首,南北镇抚司的指挥使各自带队,开始按照朱瞻基的指令,朝着整个京城,乃至于整个应天府,开始抓捕那些查有实据的贪腐官员。
十几份的折子,每一份上都记录了几十上百名官员,大至立于朝堂之上的朝臣,小至应天府的一名县官,总之不论官职大小,只要掌握了实质性的证据,便统统抓捕归案。
按照朱瞻基的命令,老虎苍蝇一起拍,彻底净化一下整个应天府的空气。
也把这几十年来,自太爷爷薨后,积压在朝廷当中的淤泥彻底的清理一遍。
就像河道里的淤泥一般,清除之后确实会继续出现,可这并不代表可以不清除。
可是,这一次的行动发生的极为突然,即便是那北镇抚司的齐承也没有想到,连他都是在被窝当中被人给叫醒的。
不过在他清楚了这一次的计划后,便第一时间命人朝着皇宫而去,将锦衣卫中的行动向朱棣汇报。
这也是之前他从皇宫离开时,皇上亲自交代的事情。
乾清宫中。
在将自己孙子晾在那折磨了大概整整一刻钟后,朱棣将手中的这份奏折给处置完了,这才想起自己面前还跪了一个人。
瞧着自己的孙子,那额头上渐渐浮出了汗珠,朱棣嘴角微翘的同时,也是故意沉着声音问道:“交代交代吧。”
突然听到老爷子的声音,下面跪的腿都疼了的朱瞻墉神色一愣,可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交代交代
交代啥,你倒是开个头啊。
可这话他也只能在自己心里嘀咕两句,是绝不敢在老爷子面前说出来的。
但想了想,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由的,硬着头皮问道:“爷爷,您让孙儿交代什么啊?”
随着朱瞻墉这话说出口,老爷子突然一拍桌子,说道:“交代什么,还要朕告诉你吗?”
此时的朱瞻墉简直是欲哭无泪啊。
他好端端的,连京城都不久待,他能交代啥啊
正当朱瞻墉不知所措时,那面前的老爷子朱棣突然说道:“你跟你大哥在私下里做的那些事,还需要朕一件件给你们讲出来吗?”
老爷子此话一出,朱瞻墉的心中顿时一紧。
老爷子真的知道了?
可如今即便是知道了老爷子要他交代什么,他却还是不知该怎么说。
自己和大哥在私下里谋划的事情多了,这老爷子让交代的到底是哪一件?
是今日那黄俨所看到的水渠,还是说那水库、亦或者其他?
一时间之间,朱瞻墉那额头上的汗水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这些事情倒不是他不敢说,而是之前他答应过自己大哥,这些事情绝不可以被老爷子甚至是他爹他娘所知道。
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大哥可是前所未有的尊重。
虽然他朱瞻墉平日里嘻嘻哈哈惯了,可在正事上却还未掉过链子。
除此外,这还关乎到一个他与自己大哥之间信任的问题。
在仔细的想了想后,朱瞻墉还是梗着脖子说道:“爷爷,孙儿真的不知道要交代什么,我跟大哥?我跟大哥之间也没有做什么啊?”
听着朱瞻墉的回话,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只知道嘻嘻哈哈,身子上没点儿骨头样儿的孙子,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真把嘴给咬住了。
晾了他一刻钟,还真就硬生生的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他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皇孙了,就是许多在朝中经历过不少事儿的大臣们,在自己面前也没有这一份胆识,不会比这小子表现的更好。
想到这里,朱棣也就不再诈他的话,而是直接问道:“爷爷问你,之前你二叔三叔交给你大哥的10万两银子,听说都被你运走了,这些银子你都用到什么地方了?”
听到老爷子问出这样的话,朱瞻墉也渐渐明白点什么。
老爷子应该是在玩顺藤摸瓜
想到这里,朱瞻墉再回答时,便坦然了些:“爷爷,大哥交给孙儿的那些银子,孙儿都用在了帮助一些饥民难民的身上。”
听着这小子当着自己的面便扯起了谎,朱棣顿时一怒,道:“放屁!饥民难民自然有朝廷解决,那大哥现在是监国,他调配些银子就是了,何须要你们专门坑你二叔三叔的银子?”
“小子,爷爷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别以为爷爷不会责罚你,此事关系国政,就是你爹来了,该罚爷爷也是要罚的!”
老爷子的话,让朱瞻墉心头无奈至极。
他以为
他可从来不会以为老爷子不会责罚他。
可大哥交代他的事情,这些是能说的吗?
不能。
可怎么办呢?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朱瞻墉这小子便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想来想去,能够被老爷子所知晓的事情也无非就是两件,第一件便是老爷子刚刚所说的那些银子用处的事情,而第二件便是今日那黄俨去找自己时所经过的那些水渠。
如今唯一拿不准的,就是那东厂的厂督黄俨所过之处到底都看见了些什么?
反正今天躲是躲不过去了,以老爷子的态度,他今天又不说出个一二三,就绝不可能从这乾清宫中走出去。
想到这里。朱瞻墉便只好故作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朝着老爷子一拜,说道:“爷爷孙儿真的没有跟大哥私下里做什么事情,也就是我们花了些银子,将那长江的水源引到了京郊之地。不过,爷爷,我们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自己,那些土地,我们可一分都没有开垦过,如今还全都是荒地。”
“而做这些,无非就是想要试试,能不能将这些荒废的土地转化为种植水稻的良田,如果能行,便可在朝廷上推广,为整个应天府,乃至于整个南直隶都增加无数的良田数目。”
听着朱瞻墉所交代的这些事情,朱棣心中的火气渐渐消了些。
因为他说的这些跟刚刚黄俨所交代的那些话还对得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