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部的大营。
草原人的首领们围在一起,欢笑着吃着羊肉,喝着酒。
一战之下,斩杀明军两万余人,伤两万八千余人。
这样的收获,可以说是他们草原部族多少年来都没有过的壮举。
“明军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喝了一口酒的马哈木,顿时笑问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属下们赶忙回道:“明军大营已经十多天没有动了。”
闻言,那马哈木又是一笑,道:“那朱老头还真是固执啊。”
“明天,鞑靼和兀良哈继续挑战,总之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
“如今那明军的神机营,一下雨就动不了,正是消耗他们的时候!”
就当在场的众人,都高兴的喝着酒时。
一旁的也先,却疑惑的问道:“爷爷,之前我们在与那明军交战的时候,孙儿就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教。”
“那阵妖风和大雨,是爷爷早已经算到了吗?”
听着自己孙儿的话,那马哈木脸上的笑容渐渐平静下来,想了想后,说道:“那日之战,本来只是为了阻挠那朱老头的推进速度,当时你也在,应该清楚。”
“至于那场风和雨.....”
“也先,你可观察过这草原上的一切?尤其是那草原上的老鼠,他们的感觉最是敏锐,草原上一有大雨,它们就一定会从那地洞中钻出来,否则那雨水就会把他们在地下的洞穴给淹了,里面的那些老鼠自然也会死。”
“还有那些河流边上的青蛙,天气一有异样,就会往树上跳。”
“还有蚂蚁等等......”
“也先你还年轻,靠着爷爷让你学的那些汉族兵法,在这草原上与人交战无往不利。可是,你要记住,这只是你还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明军当中的朱老头,就是一个厉害的对手,他的每一步,都不会犯错。相反,只要我们犯一点的错,就会被他抓住。”
“若是单纯以兵法交战,爷爷跟那朱老头比也自愧不如。但是,这里是我们的家乡,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我们的部族在这个生活了几百年。”
“这里的一切我们都熟悉,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大山......”
“如果和明军正面作战,就算我们的兵力可以和明军相比,爷爷也赢不了那朱老头。之前那一战,爷爷赢的侥幸。虽然爷爷已经提前从过那些草原上的动物看出了马上要下雨,但什么时候下,下多大的雨,又会不会有风,爷爷不知道。”
“不过草原上的大雨通常都会伴有大风,草原上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了,大风一起,那地上的沙石便会随之被刮起,那个时候,什么都看不见。”
“如果没有长生天的照顾,之前那一战,鞑靼部的全部骑兵精锐都将被留在那里。”
说着,马哈木还关切的拍了拍也先的肩膀,说道:“在草原上,以你的本事可以谁也不惧,可如果是在长城内,我们对那里不熟悉,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你将来一定不要越过长城去作战。”
听着自己爷爷的教诲,也先郑重的点了点头。
.......
明军大营。
“报!”
“太孙殿下返营了!”
此时正在大营之中与众多将军们商议着接下来该如何布置的老爷子朱棣,在听到那营外传令兵的喊声时,先是一愣,转而便露出了笑容。
可这笑容刚刚浮现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老爷子的脸色便又沉了下来。
伴随着朱瞻基与那五十骑来到大营外,朱瞻基独自走进来的时候,老爷子朱棣顿时沉着脸看向那跪在地上给自己行礼的大孙子,说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看你爷爷打了败仗,回来耀武扬威了?”
听着老爷子的话,朱瞻基顿时笑着说道:“爷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大明上下同气连枝,要败,那也是我大明三军之败,岂有你我之分。”
“再说了,打仗这事,本就有胜有负。”
闻言,老爷子朱棣道:“那你小子回来做什么了?”
面对老爷子的问话,朱瞻基脸上的嬉笑也渐渐消失,一本正经的说道:“如今爷爷正是用人之际,孙儿岂能自个儿偷偷跑了,孙儿这次回来就是要陪爷爷您打仗的。”
见此,朱棣却说道:“不劝朕不分兵了?”
朱瞻基摇摇头:“不劝了。”
听到这话,老爷子的脸上才再次露出了笑容。
不过,朱瞻基还是主动的说道:“但是,爷爷,如今我军刚刚伤亡了四万多人,如今朝廷后勤的补给速度跟不上,而那草原部族的家就在这里,随时都可以补充,若是在这么驻扎下去,岂不是耽搁太多时间了?”
“况且,这草原之上如今已经到了雨季,下雨那是常有的事情。不说那些伤员的处置,就是如今这草原上的路都十分难走。我军的大炮辎重,最重的几千斤,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在难走。”
“等入了九月份,这边可就冷下来了,咱们的士兵大多都是穿的重铠,却不御寒啊.....”
“去年爷爷打仗的时候,九月份,可就已经下雪了,如今留给我们明军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孙儿这次回来,非但不想劝爷爷合营,还想请爷爷分兵!”
“中军主营就在此地驻扎,朝廷的补给线刚刚变过来,若是频繁的更换,补给送不上来,药品也是紧缺,那些伤员们,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听着自己这大孙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
那老爷子朱棣顿时愣住了。
随后笑着看向了一旁的英国公张辅、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等人。
笑道:“这小子倒是着急起来了。”
随着众人的一阵欢笑。
老爷子朱棣还是主动开口询问道:“如今我们正在商议的正是此事,大军全部耽搁在这里,不利于此次作战,所以正在商议这要不要分兵的事情。”
“不过,连我们都还在商议着要不要分兵,你小子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面对老爷子的疑惑,朱瞻基当即说道:“孙儿是从大军报给朝廷的战报中推断出来的。”
“如今摆在我军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此前一战,一阵妖风的出现,已绝了我军快速推进,一战而功成的可能,除非爷爷不理会那些伤员们的性命。不过,那可是整整两万多人,想来爷爷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加上这些天来,大军内部的补给问题,已经日益严重了。”
“大军驻扎已经是必然的选择了。”
“要么现在明军就即刻回城,撤回到那斡难河畔,在熬过了这个冬天后,开春继续攻打。”
“要么,就是分兵!”
“分出一部分兵力,继续快速的推进,逼迫那草原各部与我明军决战。”
“而老营则驻扎在原地,接受朝廷补给的同时也能给予前线军队一定支持。”
听着自己大孙子的话,在场众人虽然有不少惊讶于朱瞻基的军事眼光。
可那老爷子朱棣,却没有丝毫的意外。
若论这军事的眼光,这小子还是很靠谱的。
这小子能看出如今明军的处境,朱棣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老爷子还是开口说道:“光说这些没有用。刚刚你二叔还有英国公都提了几个分兵存在的问题。分兵之后,我军人数必然大减,面对草原各部族的联合,该用什么办法战胜?另外,当分兵之后,孤军深入到草原深处,与老营距离太远,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补给的问题如何解决?”
“那草原各部族背后隐藏的霸主,为了阻止我军推进,不惜在这里与我明军打了一场,为的就是要我们在他设定好的时间和地点做决战。如果现在分兵,会不会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
“加上刚刚你小子自己也说了,如今正是雨季,神机营的火炮难以施展威力。一旦熬的,到了9月,天气一冷甚至下了雪。我军又应该怎么办?”
“除了这些,这分兵又该怎么分?分多少?如果分出去的兵力太多会导致老营战力下降,若那些草原部族联合来攻,老营危已。若是分出去的太少,没有了兵力的压制,神机营的火器又无法施展,如何克敌?”
朱棣看似是在问朱瞻基这些问题,但其实是在考较和教导。
毕竟朱瞻基刚刚到了,就开始要参与到大军接下来的决策当中。
作为主帅和皇帝的朱棣,自然是想先磨磨自己这大孙子的锐气。
然而,如果是在之前,朱瞻基面对这些问题,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不过此刻在听到老爷子所提的这些问题后,朱瞻基并没有给予一一的回复,而是直接说道:“爷爷,孙儿以为,分兵七万,全部为骑兵!为免去老营被偷袭,将老营撤回斡难河畔。只一支孤军深入。”
听到朱瞻基的回复,在场的众人便纷纷大笑起来。
毕竟朱瞻基所说的这些话,压根就好像小孩子一般,没有半点用处。
分兵十万,如何能对那些草原各部族的军队产生威胁?
不被对方一口气给吃掉就算好的了。
至于那让老营撤回斡难河畔的话,更是没有丝毫的道理。
若是老营一退,没有了震慑那些草原各部族的存在,补给如何运送?
等入了冬,那些草原部族就是让你送,你都送不过来。
老营倒是不怕被偷袭了。
可对这场战争,能有什么作用呢?
别说你能不能打过对方,就说你能打过。
对方跑了,撤了,你能怎么办?
甚至于,就连那一旁在老爷子朱棣身边待了一段时间,已经磨去不少浮躁的于谦,也不由的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这爷孙俩毕竟是爷孙俩,这差距不可谓不大。
然而,面对众人的嬉笑,朱瞻基却丝毫不在意,说道:“爷爷,此次分兵,孙儿愿为主帅,短则三个月,长则到明年开春,爷爷就可以直接得胜班师回朝了。”
朱瞻基的话,再次引起了在场人的哄笑。
不过,之前率先嬉笑的老爷子朱棣,在看到自己这大孙子依旧一脸正色,十分郑重时,却是有些疑惑起来。
“你说这话,可是有什么办法克敌?”
朱瞻基坚定的点了点头,道:“若无办法,孙儿怎敢有如此狂言。”
可即便朱瞻基如此说,那在场的这些将军们,却依旧是一脸的不信任,只当是太孙在胡闹。
只有他们老朱家的人,在看到朱瞻基这个太孙如此郑重时,才会意识到一些什么。
毕竟,在旁人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年轻人的朱瞻基,他朱高煦、朱棣、朱高燧,可都是见识过有多大本事的。
既然他敢如此笃定的说,那一定是有什么办法。
之前那摊丁入亩等新政,度田令、五险一金、水库水渠.......
这些事情当时他们哪一次不是当做了玩笑话。
可结果呢。
这小子还真将这些听起来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给做到了。
这些事情别人不清楚,他们一家人可是清楚的。
见如此,那老爷子朱棣第一个开口询问道:“军国大事,可容不得开玩笑,你有几成把握?”
听到皇上朱棣还真将朱瞻基这些话给当真了,那些在场的将军们以及那于谦,都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皇上朱棣如此谨慎的人,怎么会相信太孙的那些话?
然而,此时的老爷子朱棣显然并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和想法,而是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自己这大孙子。
听到老爷子话的朱瞻基,也是毫不客气的说道:“十成!”
此话一出,老爷子朱棣顿时与一旁的汉王赵王对视起来。
这小子,以往可从未说过如此笃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