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翔也多少有点茫然了。
是从来买书的那小姑娘第一次叫自己‘先生’,还是刚到这里时,被一个小男孩指着书本上的某个字儿问的自己哑口无言?
他真忘了。
但孩子眼中的尊重和求知欲却令其直至今天还记得,也正是打那儿开始,吕翔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找绣娘,学自己根本不会的汉字。
绣娘很乐意教他,就是太忙了,时间一长,老师从绣娘换成了小裁缝,这个南方人卡着眼睛走入房间时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看着想笑,正是今天吕翔的样子,一炉香、一本书、一盏茶。
可人家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若连自己想学的东西都不尊重,学它干嘛?”
一句话,吕翔悟了。
自己想学这些东西就是喜欢上了孩子们目光中的尊重……
从那儿开始,他再也没嘲笑过任何形式感,反而学的有模有样。
这一学进去,才发现绣娘身边竟然还藏着如此高人,这个人能从国外的大作家给你聊到当今叱咤风云的民国人物,还能从这群人再唠回曾国藩、王阳明、孔孟老庄。这肚子里得装多少墨水?
只是,那个时候他只能晚上学,以免不小心被日本人给盯上。
“小五子,那时候你们和马军长他们在哪儿啊?”
小五子回应道:“南满,抚顺。”
对,马军长就是在那儿起家的,他曾被日本人抓起来狠狠折磨过,被营救出来以后,才有了现在的抗联。
“是南满局势稳定以后,马军长向北发展派遣过来的第一波人吧?”
小五子点了点头:“我们啊,一共过来八个,现在就是老哥自个儿喽。”
说着话,将根本没放油盐酱醋的肌肉捞出,小五子放到嘴边也管那肉炖没炖烂的撕咬了起来。
吕翔看着新鲜,问道:“这玩意儿能吃么?”
小五子回头的满嘴油光:“这是前几天咱们去裁缝铺找东西时,绣娘那儿小院里被倒塌院墙压死的下蛋鸡。”
一时间,吕翔语塞了,他明白了小五子的心,自小孤苦伶仃的这小子连死的时候都希望找人做个伴,又怎么舍得让这只鸡独自躺在那个院落里呢?
嗡。
咵、咵、咵、咵。
街头,日本军旗迎风摆动着,一台吉普车后,是全副武装的日军,他们来了。
小五子放下碗,拎起汉阳造装子弹,紧接着走到了门口说了句:“一会打起来你别忘了躲躲啊,哥们先走了,去底下给你探探道儿。”
吕翔听闻此言立即喊住了小五子:“五啊,你等等,我和你说两句话,万一有人把咱们记录了下来,让后人看见的时候能好看点。”
吕翔在小五子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这一秒,日军已经将书局前前后后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木离老远就让日本人停了车,藏在车后大喊:“吕翔,武元清,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即走出来投降!”
小五子拆下窗户的窗口举枪瞄准着大喊:“我自横刀向天笑,去你妈的两昆仑!”
吕翔彻底听傻了,一共就教了两句,这也能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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