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很尴尬,不受控制的想到之前在谢原这的煎熬情绪,心情复杂的透不过气来。
卢芜薇失笑道:“我怎么都没想到,最后竟是你懂了我。”
岁安耐心的说:“其实我与元一成婚前,也有过惴惴不安,胡思乱想的情绪,我想这大约与感情深厚没什么关系,只因婚姻之重,叫我们不得不慎思慎行,其实只要过了这个坎,尘埃落定,那些胡思乱想自然而然就消了。”
卢芜微:“真的吗?”
岁安想了想,转而道:“卢娘子,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与其担心其他,你是不是应当先见见胡郎君,与他稍作解释?”
卢芜微愣住:“啊?”
岁安轻咳一声,委婉道:“你失踪时,胡郎君非常紧张担心,暗卫来报时,说你出了些事,我怕他受不住,所以命人将他稍微拦了拦,可没想……”
当时卢芜微的确很狼狈,胡洪看到了肯定受不了,可谁曾想卢芜微直接抱住谢原大哭……
这个好像更让人受不了。
“他……看到了?”卢芜微面色赧然。
岁安点点头,看到了,看的很透彻。
卢芜薇接受了这个事实,且很快平定:“无事的,我与他解释清楚就好。”
说什么来什么,魏楚环在外面邦邦敲门:“姐姐!你出来一下!”
动静太大,卢芜微吓得缩了一缩,岁安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又指了指外面:“你先歇会儿,我出去看看,若见到胡郎君,我让他进来看你。”
“不了!”冷静下来的卢芜微,重新找回几分骄矜,她将鬓边的碎发往耳后勾了勾:“我现在还不想见他。”
岁安也不勉强,起身出门。
魏楚环一见她出来,立马拉她到一边汇报军情。
“你还跟她聊什么!真想和她做姐妹啊!”
岁安莫名其妙:“怎么了?”
“怎么了?”魏楚环笑了:“见着稀奇事儿了!从来只有争风吃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把自己的未婚妻送给别人做妾的,他这脑子是被寺中的香火熏懵了,还是被刚起的北风吹坏了!?”
岁安:“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魏楚环一跺脚,耐着性子把胡洪的天方夜谭转述了一遍。
岁安听着听着,表情都变了。
胡洪这次,怕是真的受伤了。
或者说,他一直都倍感受伤,只是一直在隐忍,忽略自己的痛苦。
今日这一幕,不过是压到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成婚之前,未必只有女子会惴惴不安胡思乱想。
“这下糟了。”岁安喃喃自语,魏楚环赞同的点头:“知道糟了吧?”
她哼了一声,终于露了笑脸:“放心吧,你那夫君也不是吃素的,已经从护理好了。”
岁安慢了半拍:“啊?”
魏楚环“啧”了一声,“你怎么回事啊,脑子也不好使了。”
“不是。”越说越乱,岁安便将卢芜薇的话和态度和魏楚环说了一遍。
魏楚环眉梢吊高,听着听着,又平复下来:“也罢,算她拎得清,知道就算赖上谢原,也不过做个妾。不过我告诉你,她可不值得同情。”
岁安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
魏楚环:“你想想呀,就算她刚才因为受惊,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伤了有情人,可这么半天,总该缓过来了吧,更何况你还委婉的提醒了她,尽早作解释,可她呢?恐怕在意自己的状态,更胜对方的心情,还想着先回去再缓两日,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精妆打扮出现在他面前,叫他忘了自己此前的不堪。”
岁安轻叹,她刚才就看出来了。
魏楚环噗嗤一笑,戳了岁安一下:“事情就到这里,你别管了。这位卢娘子被捧着护着久了,便习惯了这个位置,若让她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忽然转了向,你猜她会怎么样?会不会像胡洪哄着她时一样,反过来哄回去?”
岁安揉了揉额角,她现在没工夫想这些:“罢了,他们自己的感情,自己处理吧。”
魏楚环察觉异样:“怎么了?”
岁安微微蹙眉:“没什么,只是有些凑巧,我还得再查证查证。”
魏楚环一见她这种表情,就知道不是小事,神色一正:“姐姐,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岁安冲她笑笑:“好,我不同你客气。”
这日,胡洪还是送了卢芜薇回府,他到底没再提什么成全不成全的,至于他和卢芜微之间会何去何从,谢原和岁安都没再过问。
岁安有孕在身,马车走的格外慢,回到长安城内时已是黄昏。
谢原本打算带岁安去一家自己以前去过的食肆换换口味,岁安忽道:“元一,商师兄那个括户的新政,你知道多少?”
谢原不解:“怎么忽然问这些?”
岁安:“有些事我觉得很凑巧,想问问。”
谢原默了默:“不然,去找他问问?”
岁安:“可以吗?”
谢原笑:“当然可以。”
早已过了下值的时辰,可商辞还在忙碌,拼命程度和箫翌不相上下,以至于他从各种文书卷宗中抬起头时,有种天昏地暗的晕眩感,且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
“安、安娘”
他揉了揉眼,看到了站在岁安身边的谢原。
不是幻觉。
商辞获得起身,全无前一刻的专注稳重,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眼神更是闪躲:“你、你怎么来了。”
岁安莫名其妙,转头看了谢原一眼,用眼神问——他怎么啦?
谢原轻轻耸肩——我也不知。
岁安无奈,只能开门见山:“商师兄,我此来是有件事想请教你,不知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商辞垂眼,看都不看岁安:“这里没别人,你说就是。”
岁安:“括户之策,可还在推行?”
谈到正事,商辞稳了不少,“当然,怎么问这个?”
岁安:“我想知道,关于道观寺庙,你们查过多少?”
商辞一怔,谢原的神色也跟着变化。
两人都是知道过往的。
商辞定了定神,缓缓道来——
当年,建熙帝带着兵马打回长安,斩杀奸妃妖道平定国乱后,曾借怀玄妖道之作为,对道观做过一次清剿,不仅免去了历朝历代对道门的宽厚待遇,还有了不少苛刻的条件,以至于佛门在短时间内地位直接赶超道门。
其实,建熙帝经此一事,对鬼神佛妖都无好感,不止道门,他一度连佛门也想打压,可一来,当时的朝廷并不稳定,国中多灾多难尚未平息,需要花费人力物力的地方多不胜数,没法在那个节骨眼将佛门道门都清理掉。
二来,自古以来神佛存人心,受到敬仰依赖,建熙帝本就是靠杀伐之力夺回帝位,若再剿杀这些力量,难免被冠以暴戾之名,更有甚者,若国中凑巧生天灾人祸,很有可能会被当成不敬神明之罪,不利于人心归向。
到现在,建熙帝对佛门弟子不抬不压,大有放任自流的意思,可一些特例还是保留了下来,譬如出家人可凭度牒减免赋税。
商辞提出捡括流人时,最先采取招安之法,以利益诱流人主动归籍,省时省力,目前也还处于这个地步,不过在这一步之后,就是由官府主导开始搜查了。
商辞:“你是觉得,可能有脱籍逃税的人躲到了寺庙?”
谢原:“不止,户籍尚能造假,度牒一样也可以,朝中很多卷宗都残缺不全,根本没有严谨的查询依据,这就给了很多人钻空子的机会,流人假剃度,持假度牒,就可以光明正大避税。都说佛门是圣地,官府也不好冒然对这些地方动手。”
商辞:“其实此前规划时,我们有考虑过具体的搜查范围,等第一轮捡括之后,我本也会搜查这些地方。”
“商师兄。”岁安忽然开口:“官府搜查和流人主动归籍并不冲突,你们能不能尽早开始搜查,尤其是寺庙道观这些地方?”
“可以是可以,只要人手足够,这些都没问题,”商辞疑惑:“不过,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岁安笑了笑,“没事,只是今日遇到些事,偶然想到了。”
商辞看了谢原一眼:“什么事?”
谢原“哦”了一声,抹去了卢芜薇和胡洪的事,只说今日去山寺遇到了些歹人,不过已经处理了。
商辞原本还很担心,但听到谢原在旁陪同,又立马不自在。
是啊,人家丈夫陪伴在侧,需要他操什么心呢?
“那我们不打扰商师兄了,告辞。”岁安大致了解,与谢原一起道别。
商辞继续避开岁安的眼神:“小事,能帮上忙就好。”
见完了商辞,夫妻二人才打道回府,马车里,谢原主动问:“你不止是在考虑流人问题吧。”
岁安眼神一动,“元一,你有没有想过,当日你们的新政为什么会先后出问题?”
谢原:“什么意思?”
岁安:“我这么说,周大人是为了革新盐政而去,因为遇到裴愫,出了意外,那如果周大人不是因为裴愫被擒。你觉得他这一路能顺利吗?”
谢原顺着这话想了想,摇头:“不大可能。”
在遇到裴愫之前,周玄逸已经察觉到异常——民间可能存在大规模的私盐场。
就算没有裴愫,他也很可能因为干涉此事,在八月典开市的端口被山铮那些人盯上,这一路未必顺利。
岁安:“我们不妨作此假设,你还记得,会长安之前,我们发现的另一件事吗?”
谢原:“你是指是那两姐妹说的事情?”
当时他们推测出,有这么一些人,前往贫困村落救助百姓,而后又令他们甘心追随。
那这些人又到了哪里呢?
岁安提到了另一件事。
虽然建熙帝在位时没有对佛门做什么处理,但并不代表太子没有这个想法,太子知道皇帝不喜欢这些,所以一直在找机会,就那么巧,最近恰好出了些事情。
“佛门之地,有抢掠钱财妇孺之事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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