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
躺在软榻上的武植,感觉到身上之人的慢慢靠近,他紧绷的下颔线变得越发深刻。
在男子的发尾轻轻扫到他脖颈的时候,武植那垂在身侧的手,指尖都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像是不敢看身上的付臻红一般,从移开视线之后,就一直看向其他地方。眼睫轻颤,目光漂移,似羞囧青涩一般,就是不对上付臻红的眼神。
武植这份不知是伪装居多、还是真实居多的表现,很好的取|悦了付臻红,让付臻红产生了几分逗趣他的心思。
于是,付臻红在将脸凑到距离武植只有一个拳头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的右手肘压在武植左脸旁边的位置,五指弯曲撑着自己的太阳穴,就这么近距离的欣赏着武植所表现出来的紧绷和无措。
付臻红也不说话,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
直到两秒之后,武植感觉到他的停顿,而下意识的将目光重新转回到他脸上,付臻红才故意问了一句:“怎么了?”
武植嘴唇微动,想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看着男子这一双含笑的眼,大抵是喝了米酒有些小倦的缘故,对方这双漂亮的凤眸里透着些许惺忪和慵懒。
似在云雾之下泛着浅浅涟漪的湖水,倒映出了朦胧的光晕。
于平缓之中,流淌出了一种像是要将人慢慢吸入进去的诱惑。
武植能感觉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正在被对方调动。
付臻红见武植不说话,下一秒,他直接吻上了武植的下巴。
这样的轻浅一吻,付臻红已经做了好几次。
但是他每一次这么亲吻武植的下巴,对方都依旧会微微一怔。仿佛这样蜻蜓点水般的吻,无论是经历多少次,武植都没办法保持平静。
付臻红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而武植,本以为这一次,身上这个男子也会和之前的每一次那样,一触即分之后就结束,然后与他回到正常的距离。
但是下一秒,出乎武植意料的,身上这个男子非但没有远离,反而是将双唇直接覆盖到了他的双唇上。
倏得一下,这一刹那间,武植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唇瓣上这份温热的柔软,更是让武植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不再是伪装出来的情绪。
这下,武植是真真正正的感到了震惊。
真真正正的……感到了呼吸的急促。
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酒的香醇之味,伴随着馥郁的香息,从对方的唇齿之间弥漫到了他的唇缝里,再缓缓涌进他的喉咙,流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而不知是因为这一股香息的存在太强,还是因为唇上的触感太过柔软,武植发现自己的体温再迅速攀升。
这于武植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这让他有一种主动权被对方占据的错觉。
付臻红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武植此刻的心中所想,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他将武植这真实的反应看在眼里,然后微微张唇,故意用牙齿咬了一下武植的下嘴唇。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却使得武植的身体颤栗了一瞬,眼睫也再一次轻颤了一下。
付臻红离开武植的双唇,眼尾微挑,笑得像一只干了坏事的猫。
……………
与此同时,武松这边。
拿着第二封书信的他,已经走上了楼梯。
二楼的房间一共就只有三间。
靠近楼梯这边是专门导致东西的空房,中间的房是武松的房间,武植的房间是在最里面。
就在武松走过中间的房间,快来到最里面这间房的窗户处时,他听到这间房里传来了一道低缓的笑声。
这笑声轻浅而魅惑,像一把细细的钩子,让人有一种耳根发痒的感觉。
几乎是在一瞬间,武松就辨别出了这笑声的主人是谁。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思考着到底要不要继续往前。
这时,房间里响起了他最熟悉的声音……
“…你先起来……”
是大哥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音色与平日里相比,也多了几分沙哑感。
而在这道声音落下之后,又是另一道声音响起……
“你起来,我自然也就跟着起来了。”
说话之人的语气里透着浅浅的笑意,平日里清悦的嗓音,此刻却多了一种轻微的磁性。
武松不禁抿直了唇角。
站在原地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信,随即又抬头看了一眼斜前方敞开的窗户、以及再远一点的敞开的房间门。
是往前,还是回头……
武松思索了一秒,最终还是决定往前。
然而就在他迈出脚步,走到窗前的时候,却在一个不经意的斜眸瞬间,看到了房间内正在亲昵的大哥和潘金莲。
是的,亲昵。
至少在武松看来,这算是一种亲昵。
房间内……
因为付臻红的那一句话,武植真得就顺着付臻红趴在他身上的这个姿势坐起了身。
而原本就位于武植身上的付臻红,便也因为武植的起身,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武植的腰|胯上。
于是走在窗前的武松,他这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哥背对着他坐着、而潘金莲则坐在大哥身上的画面。
武松僵住了。
他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角度的缘故,他只能看到大哥的后背,而潘金莲的一条腿随意的垂在软榻边上,手臂环住大哥的脖子,双手交叠在了大哥的后|颈。
从他这个位置看过去,潘金莲的腿与大哥的腰侧相贴,虽然他们并没有做其什么,虽然他们仅仅只是坐在一起。
但是此刻……
两人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亲|密无间。
而超强的视力,更是让武松非常清楚的看到了潘金莲脸上的表情,以及对方那白皙的皮肤上所微微泛起的、并不明显的薄|红。
特别是靠近眼尾的地方,红晕浅而散,浓长的眼睫垂下来,投出的灰色阴影更是为这份微醺的红,增添了一种别样的妩媚感。
像是一汪艳酒,让人想一尝芳泽。
武松的耳根顿时弥漫出了轻微的热意,他英挺的剑眉皱了起来,拿着书信的手也不禁收紧了几分。
他的情绪在波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房间里面朝着窗户方向的潘金莲,发现了他,
四目相对的刹那间,武松忽然有些紧张,一种类似于偷窥被发现的尴尬和羞窘,席卷了武松的脑海。
这让他难得感觉到了一种无措。
好在很快,潘金莲的视线就从他这边收了回去。
但下一秒,武松还没有松口气,付臻红就将一只手放在了武植的后背,然后将下巴搭在了武植的肩膀处。他微微侧过脸,双唇凑到武植的耳边,嘴唇一张,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付臻红的声音很轻。
武松没有听到潘金莲喊在大哥的耳边喊了什么,但他看懂了潘金莲的唇形。
潘金莲喊着是———
“…武郎……”
武郎……
武松的心尖突然轻颤了一下,他和大哥都姓武。
这一瞬间,武松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就是潘金莲的喊得这一声武郎,就像是在喊他。
而更荒谬的是,或许是因为潘金莲在吐出最后一个字音的时候,对方朝着他这边随意的瞥了一眼,所以当他的视线与对方对视的一刹那,武松还产生了一种更离谱、也更大逆不道的错觉。
那就是……
好似此刻正在与潘金莲拥抱的人,也是他。
武植:“别逗我了,先看书信吧……”
听到大哥的声音,武松瞬间惊醒,他的脸色白了一分,方才那一瞬间产生的荒谬想法对武松的冲击力太大。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有那样的错觉。
此刻,武松也顾不得思考其他了,他就像是一个可耻的偷窥者,带着一种复杂万千的心,有些狼狈的离开了现场。
而武松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到付臻红这边。
他也并不太在意。
付臻红依旧将下巴搭在武松的肩膀上,侧脸听着武植脸上那微凉的银制面具。
“什么书信?”付臻红问武植,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条无骨的蛇一般,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武植的身上,神情懒洋洋的,眉间尽显波澜艳色。
像是怕付臻红掉下去,武植伸出一只手臂挽住了付臻红的腰部,他的掌心贴在付臻红的后背处,隔着衣衫布料,付臻红都能感觉到武植掌心里的热意。
武植如实说道:“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付臻红闻言,轻笑一声,带着一种半醉颜酡的微醺,慢条斯理的说着:“没有署名的信,你也敢收?”
说话间,他唇间喷洒出来的热气落在武植的耳垂上,使得武植的眼眸加深了一些。
付臻红道:“你把信打开,念给我听听。”
话落,付臻红便重新坐回到了软榻上。
武植收回空掉的掌心,似回顾一般,他的指尖微微摩挲了一瞬。
随后,在付臻红的目光下,武植将这封书信拆开,待看清楚书信上写着的文字之后,武植的的唇线闭成了一条有些冷硬的直线。
付臻红问他:“信里写得什么内容?”
武植垂下眼帘,说道:“是姓谢的那位女子送来的。”
“噢?”
“她在信上邀请你同她一起参加夜宴灯会。”每一个字,武植都说得很慢,像是在克制某种情绪的波动一般。
“她只邀请我一人?”
“嗯。”武植面具下的脸沉了一分,若不是情况不适合,武植很想立刻就将这封碍眼的书信烧成灰烬。
他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很快平复情绪之后,抬眸看向付臻红:“你会答应她吗?”
付臻红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武植半阖目光,好几秒才回了几个字:“我不知道。”
这话并非是武植伪装后的回答。
他是真得猜不出潘金莲会如何选择。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足够了解了潘金莲的随性与肆意,所以寻常的逻辑不能放在潘金莲身上思考。
付臻红道:“我不会。”
说完这句话,付臻红像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识字?”
武植道:“早年和武松一起在学堂听过课。”
末了,武植又补充了一句:“近两日在临安医馆的时候,又将一些忘掉的字重温了。”
武植解释得很自然,付臻红也没有再多问。
武植看了一眼付臻红,说道:“夜宴灯会需要穿秀徽服,你休息好之后,我们一起去锦绣阁买。”
付臻红不甚在意的说道:“不想去,你帮我买回来就行。”
武植闻言沉默了一瞬,随即才点头:“好。”
话落,他又说道:“那我现在便去。”
付臻红嗯了一声,然后将身体侧躺,面朝着软榻内侧,显然是打算小憩了。
武植见状,也没再多言,他从软榻上起身之后,拿着书信走出房间,将房间门合上了。
下了楼的武植,见武松正背对着楼梯口这边站着,垂在身侧的右手上还拿着一封书信,他的目光闪了一下。
虽然方才在房间里的时候,因为潘金莲坐在了他的身上,武植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了潘金莲这边,但武植还是隐约察觉到了房间外的轻微响动。
武植的视线落在武松手中的书信上,眸中划过一抹思索。
他朝着武松走去,问道:“又有书信送来?”
听到武植的声音,武松转过了身。
不知为何,在对上大哥的视线之后,武松竟然有一丝非常微妙的心虚感。但很快,他就压下了这种怪异的情绪,回道:“也是给潘金莲的。”
按照他与大哥的亲疏关系,他是该称呼潘金莲为嫂嫂的,但潘金莲是男子,他若是喊潘金莲为嫂嫂,会让武松觉得有些别扭,觉得这有些不太合适,所以他干脆就直接以名字称呼。
武植听到武松这话,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信,然后说道:“给我吧。”
武松点头,将一封书信交给了武植。
武植道:“我要先去赵叔那里买秀徽服,这书信一会儿再上楼给他。”
武松闻言,想说送书信之人在门口对他说的那句话,但在对上武植的目光后,武松的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武植像是没有看到武松这细微的变化,他示意武松同他一起去锦绣阁:“以前的那一套你怕是穿不了,需重新置办一身。”
收敛住情绪,武松笑了一下,说道:“我听大哥的。”
武植道:“那走吧。”
在去锦绣阁的路上,无论是武植,还是武松,都非常的安静。
直到快走到锦绣阁的时候,武植才率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莫名的沉寂:“往后你还是叫他嫂嫂吧。”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武松嘴唇微抿,回了一声:“好。”
…………
锦绣阁内。
由于大家几乎都是提前买好了夜宴灯会要穿得秀徽服,所以店里的人并不多。
武植和武松两兄弟进去的时候,就只有两位客人在看衣服。
赵掌柜看到武家这两兄弟,嘴角一翘,露出一个笑脸来:“大郎,二郎,你们两兄弟可是来买秀徽服的?”
武松微微一笑:“是的。”
赵掌柜上下看了一眼武松,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叹道:“听说你做了县衙的吏役,好好干!”
说完,赵掌柜又看向站在武松身边的武植,语气里透出了一丝关心:“大郎,在临安医馆当学徒的感觉如何?”
武植回道:“挺好的。”
赵掌柜点了点头:“如今你成了亲,去临安医馆当学徒,从长远来看,确实是比卖烧饼更体面。你还很年轻,日后学到行医之术,也更有前程。”
赵掌柜是看着武家两兄弟长大的,这份关心并不掺假。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下巴,朝着武松和武植的身后看了看,问道:“大郎,怎么没见你家那位俏夫郎?”
武植回道:“他喝了些米酒,有些微醉,这会儿正在屋里小憩。”说着,武植走到了放置秀徽服的位置:“我来替他挑选。”
赵掌柜点头:“好好好……那你们多看看。”
话落,赵掌柜又在武植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我就只收些布料钱。”
武植看向他:“那怎么行。”
赵掌柜瞪了武植一眼:“怎么不行!平日里你也没少送我们家烧饼,而且前几日,二郎还给我们送了果子。”
武植还想再说,赵掌柜却先一步说道:“这事听我的!”
留下这一句话之后,赵掌柜就继续招呼其他两个客人了。
武松道:“大哥,这……”
武植看了一眼赵掌柜的背影,随即对武松说道:“先选秀徽服吧。”
武松对于衣着这些并不讲究,也没有特别的要求。他站在一排挂着男款秀徽服的木架前,很快就凭着感觉,挑出了一件深蓝色的秀徽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