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武松的指尖快要触碰到绳子的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道他非常熟悉的声音———
“我回来了。”
这是他大哥的声音,而大哥这话,既是在对秋千上的潘金莲说,也是在提醒他。
武松身体一顿,收回手,垂在了身侧。
想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想到那快要触碰到的绳子,武松指尖轻捻,心中泛起了一丝怅然。
或许这也正预示了他与潘金莲的关系。
不可接触。
即便在相隔很近的距离下,也永远不能够再近一步。
潘金莲是他名义上的嫂嫂。
他们也本该是这样。
然而明明很清楚这一点,此刻武松的内心深处,却产生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
这份情绪像是遗憾,又像是……不甘。
遗憾什么,不甘什么。
武松不想再深思下去,或者说是不敢再细想下去。
他压下内心深处的情绪,收敛住眉目,转过身,看向了朝着这边走来的武植。
在触及到武植脸上那并没有戴面具的完整五官之后,武松愣了一瞬。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欣喜的说道:“大哥你的脸……”
武植走到秋千这边,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武松这一句话,而是先看了付臻红一眼,动作自然的抬起手,为坐在秋千上的付臻红推起了秋千。
他一边推着秋千一边回道:“我脸上的疤痕在来汴京的时候便好了。”这话是在对武松说。
武松闻言,笑了起来,他看着自家大哥的面部,非常开心的说道:“太好了。”
武植看向面露喜悦的武松,知道这个弟弟是真心实意的为他高兴。武植唇角微勾,也轻松笑了一下。
不过,在两人笑过之后,气氛就渐渐变得有些沉默。
明明两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有着这一层血缘关系在,两人本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存在,然而此刻,却像是并不熟络的普通关系。
一直未曾说话的付臻红,自然察觉到了在武植与武松之间流转的氛围。但付臻红并没有开口打破这两兄弟之间的沉默。
他只是坐在秋千上,在武植的推动下荡着秋千。以一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任由细碎的微风吹拂脸颊,在这日落时刻,为他带来几分清幽的凉爽。
片刻之后,武松嘴唇翕动,率先说出了几个字:“大哥,好久不见。”
武植闻言,点头回道:“好久不见。”
事实上,明明两人才不过月余未见。
比起曾经武植在清河县时,武松在外两三年不归,这月余的时间根本不算什么。
然而此刻,无论是武松,还是武植,其实都很清楚,这一次月余时间的分别,远比从前的一年两年更让他们的关系生分。
两人都变了很多。
就是这月余的时间,武松那原本嫉恶如仇的性子,有了沉淀,变得沉稳了。
而武植,在武松的视角下,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不再似从前那般板正憨厚,而是浑身上下都透出了一种不动声色的从容和淡然。
日落夕下,秋千旁的高大树木遮住了一部分霞光,落下的阴影笼罩在武植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置身于阴影之中。
而武松,则是站在光晕下,身上不见一丝树影的斑驳。
曾经关系最为亲近的两兄弟,此刻仿佛一个在暗,一个在明。而坐在秋千上的付臻红,位于这明与暗的交界里。
这时,婢女秀秀走了过来,他对武植行了个礼,喊了一声主子之后,转而看向秋千上的付臻红:“公子,晚膳已经备好了。”
付臻红嗯了一声。
武植推秋千的手停了下来。
付臻红站起身,说道:“先用膳吧。”
……………
饭桌上。
武植与付臻红坐在一边,武松坐在武植和付臻红的对面。
从前武植与武松吃饭时,并不会奉行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然而眼下,两人吃着饭,都没有开口说话。
武松是因为心里想着事。
而坐在付臻红左侧的武植,则是因为将心思放在了为付臻红夹菜上。
这些日子的相处,足够武植摸清什么样的口味,潘金莲会喜欢,什么样的菜潘金莲会多吃几口。
对于武植的夹菜,付臻红从不会拒绝。
因为对方确实是每一次,都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将他最想吃的食物,精准无误的夹到他的碗里。
除开在清河县一开始的神经质,正常情况下的武植,在对待付臻红的态度上,完全可以说是体贴入微。
只要他一直保持冷静,控制住心底深处那被关押在牢笼里的野兽,付臻红也愿意在与他维系现在这种伴侣关系的前提下,将他攻略下来。
此时,坐在付臻红和武植对面的武松。
他垂着眼眸,吃着碗里的饭菜,却只觉得是味同嚼蜡。
他没有抬眼看向桌对面的大哥和潘金莲。
大哥和潘金莲之间,有一种他无法融进的氛围。他能感觉得出来,比之在清河县时,大哥和潘金莲的关系变得更亲密了。在清河县那会儿,潘金莲和他的大哥看似亲近,但是潘金莲的眼眸深处,是疏离的,流转着一种旁人无法触及的冷淡。
好似有一层雾,将潘金莲与他们这些人隔绝在两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