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眼前这个道士太奇怪了,这名自称姓吕的道士,身量瘦高,在这暑天里穿了一件蓝布鹤氅,像极了他私藏的一幅古画中的那几杆墨竹。长眉星目,面如白玉,五柳长髯,笑吟吟的站在府堂正中,堂上高知州,堂下的幕僚,连同仆人丫鬟,都感觉如沐春风,让人不觉得心生尊敬之感。
高禹心中凌然,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站了起来,笑道:“不知仙长此来,有何见教?”
吕道士还是笑吟吟的打了个稽首“贫道此来,是为田知回将军所来。”
“岂有此理!”高禹大怒,“田知回那厮胆大妄为,本州查清欠款官银三千两,简直目无法纪!”
“贫道能补清欠款,但请知州屏退左右。”吕道士说道。
“你们都退下吧!”高禹清退了左右诸人,眼盯着吕道士说道:“不知仙长有何指教?”
“贫道往年游历仙山,曾得一宝,佩戴克寒暑不侵,并且纤尘不染。”吕道士缓缓说道。
“真的?!”高禹眼中射出来贪婪的光,“只要有此宝物,慢说是三千两就是三万两也无妨啊!哈哈哈。”高禹大喜,又问道“那宝物现在何处啊?”
“高知州请看。”吕道士伸手入怀,拿出一物,在手中缓缓展开。
却原来是一方罗帕,色做深青,如同夏日暴雨过后,层云破开是的那一方湛蓝。
高禹接过罗帕,刚一入手就觉得遍体清凉,仿佛吃了用新汲的井水浸过了的荔枝果肉,自内而外舒畅恣意。
高禹满足的叹息了一声,旋即对吕道士说道:“这是一件宝物啊!按理做臣子的不配享用,应该觐上才是。”他一边说,一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青色的罗帕“只是田知回的罪过,就用此宝抵偿了吧!”
“如此甚好,明日请知州亲自验视其避尘奇效.”吕道士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好好!”高禹乐的合不拢嘴,旋即传令,“明天请范公公一同出城射猎!”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高禹邀了吕道士,带着十余名侍卫,请范公公一同出城,那范公公现为蔡州监军之职,爵位虽然不高,但是上通天听,所以高禹也有几分敬重。范公公也带了十余名随从,两队数十骑人马,约好了比赛射猎,各自在清晨的黄土沙尘,密林茂草,中来回奔驰了一个上午。两队各有所获,不外乎獐子、狐狸、野兔、麋鹿之属,两队相较不相上下。
咦?说来也怪,那范公公带来的十来名将士,直跑的汗流浃背,尘土满面,那脸上、身上黄一道,黑一道,脏污的不成样子。反观高禹一队,虽也是都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是将士身上,连同坐下马匹却是纤尘不染,干净的出奇。
“哎?我说高知州,咱家就不明白了,为何你们咱们如此洁净?”范公公疑惑不解。
“哎,多亏了这位仙长赠与的宝物啊!”高禹得意洋洋的指着吕道士炫耀道。
“哎哟,是什么宝物啊?快拿来让咱家开开眼!”那太监一听是宝物,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高禹不舍得将青色罗帕取下,就笑着指着吕道士说道:“宝物是这位仙长给的,你想要就问仙长索要吧!下官还有公事在身,告辞告辞!”言必转身打马率众离去,仅留下吕道士在此。
“哎哟,仙长,你眼中莫非只有高知州,没有咱家这个监军不成?今个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一件宝物才成!”范太监眼光直直的盯着吕道士。
“监军莫急,宝物倒是还有,”吕道士笑道,一边用手指捻出一根针来“此针也有避尘之能,只是仅能避半身之尘。”言必将那根针递了过去。
“哎呦呦,真是宝贝宝贝啊!”范太监笑的合不拢嘴,伸手接过避尘针,甫一入手,也感觉清凉,只是仅有上半身清凉无尘,下半身还是暑热如常。
“既然监军大人也得了宝贝,那么贫道告辞。”吕道人在马上一打稽首,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忽然不见了道人踪迹。
高禹得了避尘罗帕,自然替田知回将军腾挪遮掩,平了那亏欠账目。那范公公得了避尘针,虽是一时高兴,但是毕竟贪心不足,百般像高禹索要避尘罗帕,高禹哪里肯将此宝拱手让人?自然是一概不允。
终于范太监恼羞成怒,直接给天子上了一道密摺,言说高禹自己藏匿宝物,欺瞒天子,天子震怒,罗帕充公,高禹官职被削,流放三千里。避尘罗帕连同避尘针(范公公怕高禹攀扯自家,故一并交出)一同经由范公公之手进贡圣上。
谁知此两件宝物觐于圣上之后,竟然全没了半点效力,范公公在密摺中说的天花乱坠,圣上亲试并无效验,责令范公公演示,同样无效。圣上大怒,认定了范公公藏匿宝物,判了个斩立决。百官拍手称快。
那田知回将军也知晓了门客虽多,却百无一用的道理,自此专心将事,将清客全数逐出,仅在堂中请丹青妙手画了一副吕道士的画像挂起,每日里上香敬拜。而那吕道士和那两件避尘奇宝,从此再也未出现与尘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