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过了一月有余,自程府一别,叶长生再没来过梨园。她心里竟有点儿小失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有次经理说她最近心不在焉的像是失了魂,她才觉得不对劲。
怎得就失了魂了?她人这不是好好的,戏还在唱,饭也在吃。
怎得就失了魂?
“今个儿的戏折子是《长生殿》,苏老板,您准备准备。”
长生殿,长生长生,叶长生……
好着,连个戏本子都能想到他这个人。
一想起来那天叶长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她有没有许配人家,她就不由害臊起来。一个男人,怎么能众问一个姑娘这种问题!况且!况且…他不是有个紫姑娘了。莫不是他还想三妻四妾?不行,不能再想他了!
苏安承认自己失了魂了,因为一个见了一面,在自己如意冠上别了朵花的男人失了魂。可那戏本子上本来写的情爱可不是这般苦,怎么轮到她,她这个唱遍情爱故事的名角体验情爱就是这个滋味了?
苏安想了想说:“经理,我师哥昨儿托人带信说师傅病了,我想回去看看他。能不能让锦凡替我一场?”
“这……好吧。洛老板来梨园也不过小半年,上场次数不多,此番也是磨练磨练。那苏老板,用不用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劳您费心,我先走了。”说罢,苏安只拿着个手提包从后门离开了。
一路沿途经过长乐巷,苏安闻到阵阵酒香,向前走着路边有家小酒坊。她买了几壶陈酿的桃花酿,叫了一辆黄包车,向着苏家班去了。
那苏家班离梨园说远不是很远,但也不近,出师一年却未曾想着回去看看师傅,正好这次静静心,看看师傅。
今个儿戏院里唱的是小宴。
“携手向花间,暂把幽怀同散。凉生亭下,风荷映水翩翻;爱桐阴静悄,碧沉沉并绕回廊看。”
“恋香巢秋燕依人,睡银塘鸳鸯蘸眼。”
说实在的,这《长生殿》若是要苏安同洛瑾凡相比,洛瑾凡这男儿身也未必会输,就他这眉眼一颦一笑,说是杨玉环上身也不为过。
“花繁秾艳想容颜。云想衣裳光璨。新妆谁似,可怜飞燕娇懒。”
只见他手拿牡丹绣金边儿的扇子渐渐睇开,那扇上的牡丹绽放的娇艳欲滴,手腕儿带着扇子一转道:“名花国色,笑微微常得君王看。”
这一看,洛瑾凡的眼神定在了二楼的厢房上,那个与他眼神相对的人正是北平有名的袁四爷。
“向春风解释春愁,沉香亭同倚阑干。”
“好!好!”
那袁四爷看着台上的洛瑾凡,邪魅一笑:“这位老板是?”
“回四爷!这是我们梨园新请的角儿,洛瑾凡洛老板,您瞧着不错吧!”
“不错是不错,就是动作硬了点儿,少了点儿小娘子的娇柔。”
说完他品了口茶,可那眼睛却未离开洛瑾凡身上一秒。
黄包车停在了小院儿的门口,苏安下了车,手里提着的桃花酿还散着香味。从围墙里传来几个有些放不开的咿咿呀呀吊嗓的声音,便知道师傅又新收了徒弟。想起小时候在苏家班的日子,也是每天哭着练功吊嗓练身段,总想着哪天出了这个院子就再不回来了。那想得,若不是儿时吃的苦,现在的日子就不会这么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