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醒来,感到全身一寸寸都在隐隐作痛,不自觉喊出了声,两行泪水顺着眼角下淌。
“侥幸。他们太轻率,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使出全力的。”诺亚那犹如古井一般平静而冰凉的声音在身边不远处响起。
赫拉转动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外伤紧急救治医疗床上,止疼药和强心剂从输液管中流入她的血管。
发掘车的三级避震和医疗床自带的液压缓冲减震系统让她感觉不出一丝颠簸,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是不疼的,每一口呼吸都像是有一把锉刀在摩擦着尚未愈合的伤口。
诺亚:“谢谢你,赫拉。一个一直以来都是被人保护的人,今天终于学会了勇敢地作战,你救了我。”
诺亚说话时并不回头看她,依然稳稳地坐在窗前,凝视着远方的地平线和满天的繁星。
赫拉十分欣慰,忍着胸口、咽喉乃至口鼻中的疼,含着泪,呻吟着说道:“不用客气,你也救了我呀。我一个朋友也没有,走到哪里都被欺负。你是唯一一个来帮我,而不是抓我的人。别人都把我当唐僧肉,只有你……”
诺亚:“赫拉,你知道什么叫客套话吗?伤得这么重,就别说太多话了。”
赫拉顿时心一凉,憋了许久,小声说:“诺亚,你真无情。明明不是那么想的,干嘛装得那么讨厌!”
诺亚闻言,微微眄视,不再作声。
5000千米上空,土卫六泰坦舰队主星舰舰长洛高山,听完了地面五支搜索队的汇报,对这颗比月球还小的冰冻卫星起了疑。直觉判断,赫拉就在这里。
唯一失联的那支搜索队,许久没再向舰桥发回任何消息。
舰长呼叫他们,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便知情况不妙,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凭赫拉一个二级奇士怎么可能从十七人的搜索队手下逃脱,遑论反杀全员。
“莫非有高级奇士相助?”洛高山回想着今天发生的蹊跷事情,自言自语道,“可这木卫二之上,五级和五级以上的奇士,就只有十一个。敢和我们土星作对,能有谁呢?”
副舰长[恰蓬]在一旁说:“如果赫拉真的在这里,对手的目的恐怕不是见义勇为,而是和我们一样吧?不知道是谁,我们就一个个找上门去问清楚。”
洛高山下令:“先派两队人去失联的地点查看一下。”
赫拉再次小睡了几分钟,疼痛减轻了很多,但未全消。
对奇士而言,止疼剂最好不要给药太充足,因为他们需要感受适度的痛苦,以及身体自行恢复过程中的细微变化,这是大大有利的修行。
但在以往,在斯蒂芬还活着的时候,每一次受伤,哪怕只是稍重一点的皮外伤,她都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就算一丝疼痛,那个人也恨不能替她承受。
想到这里,不争气的泪水又浸湿了眼眶,滴落在她褐红色的长发上。
“我们这是往哪儿开啊?”自上车以来,赫拉终于想到第一个重要的问题。
诺亚:“我还以为,就算车开到沟里,你都不会问呢!”
赫拉瞪着眼想反驳一句,可吸气稍急一点,就引发了咽喉心肺的疼痛,仿佛自己的身体都在鄙视自己。
诺亚继续说:“去2号基地。那里还在运转,而且人少。”
赫拉:“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谁知道2号基地的人又安的什么心!”
诺亚:“既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怎么能确定就是虎口呢?你先假定了威胁的存在,接着就质疑自己的假定。真是形式逻辑的典范、辩证逻辑的障碍。”
赫拉不服气,忍住疼也要说:“你别以为我没听过这句话,这是我那个年代的话,是侮辱女性的。别忘了你也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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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亚:“你又提前假定了我的性别。我造了很多躯体,男女各一半,刚好是这一具被激活了灵魂。所以严格来说,我没有性别。”
“哪有人说自己是‘一具’的?我看你还是一点灵魂都没有!”赫拉这次小声嘟囔,为了缓解刚才大声说话的疼痛。
诺亚不愿再无谓争辩,说正事:“简易的应急医疗系统治不好你,你需要全面的恢复,最佳选择就是2号基地。有我在,谁也发现不了我们,你不用担心。况且,我在这辆车的任务计划中,还发现一件值得我们去做的事。他们的下个目标,就在2号基地。”
到了2号基地,诺亚把轻飘飘的赫拉抱下车,又让发掘车自动驾驶,信马由缰地遛弯儿,规划的路线是把木卫二随机逛个遍。
此刻正是睡眠时间,2号基地总共39人,要么已早早入睡、休养精神,要么还在训练室里刻苦练习。
1.6平方千米,15座单体建筑,楼与楼之间由气密走廊连接。
所有大门畅通无阻,所有监控设施对她们视而不见,留不下任何记录。诺亚抱着赫拉,在这座第一次造访的外星基地里,熟门熟路地穿梭,径直走向四号楼的医疗室。
“诺亚,”赫拉把声音压到最低,害羞地问,“我……我肚子里,感觉怪怪的。”
“要上厕所吗?小便的话,刚才在医疗床上就该释放出来,系统会自动给你清洗。如果是……”
“不是呀,不是那种感觉。”赫拉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怪法,只觉得很不安。
诺亚安慰她,等下进了细胞全能基因修复医疗舱,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即使真有什么肿瘤、器官坏死或者其他更大的问题,割了重新长就行,整个肚子都扔掉也没问题。
赫拉心里埋怨道:“真会安慰人。”
另两支搜索队发现了1号基地附近的战痕和十七具尸体,伤口全是武器所致,并无奇技所伤的痕迹,除了其队长。
队长头顶戳出一根又尖又长的冰刺,就像一头角的方向长反了的独角兽,那冰刺有手指粗,从其口腔上颚入,颅骨后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