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沧忽然看到苏冉,下意识的把京胡放下,将那只缠着多层纱布的右手往背后藏,苏冉看得更生气了,轻哼一声,道:“我以为哪位琴师拉的这么好呢,原来是咱们唱作念俱佳,文武昆乱不挡的沧老板啊,沧老板这是嫌自己不够多才,奔着往六场通透发展呢?”
京剧所用的主要乐器有六件,京剧乐队又分文三场、武三场,统称六场,若夸一人六场通透,那真是不可多得的全才!
在场稍有心眼的,都听出苏冉语气不太对了,包括余文筝在内,都没替裴云沧接这个话儿。
铁憨憨裴子松没听出来啊,他嘿嘿一笑,道:“大哥哥本来就全都会啊!早前他没在天茗茶馆挂牌子的时候,我们还去什刹海拉过弦子摆过碗呢!好多爷爷奶奶给我们投钱!”
苏冉:“……”
裴云沧瞧见苏冉的嘴角压得更低了,轻咳一声,补充道:“……也就京胡拉的好一些,因为经常要给自己吊嗓子,子松很多时候都拖不住我。”
裴子松忽然被点名说差,偏又没办法反驳,赶紧把头缩起来向大爷爷余文筝求救。
余文筝笑呵呵的说:“子松这孩子就缺个能狠下心调教他的,阿沧,你别难为自己了,还是把他送去老乔那儿吧,让老乔给你调教调教。”
裴子松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一跳老高:“我不要啊!乔爷爷太可怕了!打人特别特别疼!”
“大爷爷你别害我啊!”裴子松喊着,就捂着肚子开溜,“那个,我去蹲个大号啊,憋一早上了!”
“你这个皮猴子。”余文筝笑骂一句,冲苏冉招手,“小冉,别一直站外面了,快进来说话。子兰你们也都练了这么久了,先去休息休息,消化消化阿沧今天教你们的,等会儿再接着练。”
裴子兰等人的确练累了,纷纷散开,上厕所的上厕所,喝水的去喝水,把练功区留给看起来不太高兴的苏冉和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的裴云沧。
说实话,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哥哥手足无措的样子呢!
苏冉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状态的裴云沧,总算与她看原著时的人物画像挂钩了,但苏冉一点儿也不喜欢!
“怎么烫的?”
此刻苏冉站着,裴云沧坐着,加上苏冉有怒气加持,语气生硬,看起来像是在审讯裴云沧一样。
裴云沧看一眼缠的紧实的右手,道:“上香时不小心贴到了无量观的大焚香炉上。”
“哦?是吗?”苏冉瞥着裴云沧,眼里写满了不信。
裴云沧:“……”
他就知道,苏冉比蓝凤仙还难糊弄!
裴云沧正在想怎么编借口呢,又听苏冉问:“在哪儿做的清创?谁包扎的?怎么纱布都没缠均匀。”
“在任福诊所做的清创,本来是诊所里的护士包扎的,但没缠好,昨晚在后台散了,现在你看到的是小王包扎的。”
“你也去了任福诊所?”
“我也?”裴云沧顿了顿,问,“你也去了?”
苏冉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两瓶烫伤膏:“刚从那儿回来。”
裴云沧忽的笑了,原先的紧张和心虚在这一刻全部散去,也终于敢把头抬起来直视苏冉的注视了。
今天的气温有36度,太阳底下能晒得皮疼,苏冉为了防晒带了一顶遮阳帽,虽然隔绝了并不会让人感到凉爽的热风,但也悟出了一脑门的汗,特别是鼻子上的小汗珠,裴云沧很想抬手给她擦一擦。
这是一个很冒犯的想法。
裴云沧忍下这个冲动,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这家诊所的烫伤膏很好,但包扎技术不太行,不如小王缠的结实。”
苏冉听得想敲裴云沧的脑门,气呼呼地道:“人家护士包扎的时候,可没想到你还要窄袖紧腕的上台表演!再说了,烫伤能跟骨折之类的外伤一样吗?你那儿肉烂着呢,缠的这么紧纱布长在伤口里怎么办!还有!你还嫌自己伤的不够狠是吧?昨天敢在台上耍马鞭,今天又在这儿拉京胡!你当自己铁打的啊?真那么的不怕疼?!”
苏冉明明是在发气、在训斥,裴云沧却听得忍不住的嘴角上扬,他又一次抬头看苏冉,这回看到的是气鼓鼓的双颊,煞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