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刚下了一场雨。这场不期而遇的雨带走了夏日连续纠缠多日的燥热,雨后的空气一洗如新,人们心中因酷暑天气而罩在心头的烦闷似乎也随着清凉的雨丝冲刷洗尽。
今天雨未继续下,阳光温和,整座城市恍如自在地伸了个懒腰,似乎处处都染上了舒适宜人的气息,然而在y市天使自闭症康复训练中心,正上演着一场噩梦。
训练大厅。
宽敞整洁可容纳上百人的厅室、明亮而不至于刺眼的灯光、窗台上摆放着的富有生气的绿色植物、灯光下的老师与孩子们……这一切似是十分平常而温馨。
但老师在做什么呢?
一个年纪不超过八岁的男孩蜷缩如虾米般瘫倒在大厅冰冷的地板上,他浑身上下都在不住颤抖,眼里布满极深的恐惧,其中夹杂着茫然无措,又溢着……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空洞的祈求。
他抑制不住地,艰难地,发出一声痛呼,这声音是稚嫩的,也是尤为沙哑艰涩的。
他的瞳孔里映出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女人的面孔来。只是此时这女人嘴角下拉,眼神戾气而狰狞,她的高跟鞋踩在男孩骨骼尚幼小的瘦弱肩膀上:“不是不准你们叫吗?”
是的,如果他们叫出声的话,只会迎来更加狠戾的毒打与虐待。
这个女人刚拽着孩子的腿将孩子在地板上倒着拖拽,男孩的额头、肩、颈、膝、腿部多处擦伤,包括因夏天衣衫单薄而裸露出来的皮肤,泛红破皮处并不少见。
现在,她的高跟鞋鞋跟碾着地上恐惧地望着她的男孩的肩膀,满意地看到男孩眼里的惊恐更深,幼小的身体也抖得愈发厉害。男孩眼角泪痕未干,神情却仿佛因过度恐惧而变得有些呆滞。
“还叫吗?”女人道。
男孩似乎没立刻反应过来,隔了两秒,他才仰望着女人的方向,呆呆地缓慢摇头。
接下来却仍是一顿踢碾毒打。
这个男孩始终紧闭着嘴巴瑟缩着,一句呼喊也未再发出。只有断断续续,微弱的痛苦呻吟声。
在这间训练大厅里,几十名年龄不一的孩子坐在各自的塑料垫上,神色恐惧而木然,身体微微颤动。
他们都是,被各自父母家人送来天使自闭症康复训练中心治疗的,患有自闭症的孩子。
角落里,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双臂抱着膝,将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这是个灯光因上面床铺的阻挡打不到的角落,少年好像整个人也隐在了阴影里。
刚才那堂“课程”已经结束,现在,他独自呆在宿舍里。
他被送来这家私人自闭症治疗机构已三个月。被送来这里的都是孩子,从几岁到十几岁不等,但无一例外都在这里遭受过毒打或虐待。
这里的老师,以虐待这些患自闭症的孩子为乐。——他们对外宣称封闭式培训治疗,大门关起来便肆无忌惮地虐待被送来的孩子们。这个少年也曾遭受过不少。
有句话叫,患自闭症的孩子,都是来自星星的孩子。因为他们不愿与人交流,就像居住在遥远的星球上。也正因如此,他们无法将这里的信息传递给外界,这家培训机构便更加肆意妄为。
今天,少年又亲眼目睹了这里的孩子被拖拽虐打的场面。
他环着双膝,将自己更深地缩进阴影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身体轻微颤动了一下,而后,慢慢抬起头来,看向窗外。
在这家培训治疗机构高矗的围墙之上,是细雨洗刷过后的蔚蓝天空。它蓝得那样辽远,那样令人心醉。
少年仿佛听见海浪拍打沙岸的声音,看见一望无际的异样美丽壮阔的海,明亮的、灿烂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他的身上、脸上,白色海鸥挥翅盘旋而过,一直飞往海天一线处,渐渐化为几个小小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