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营地安排持续了一天。
第二天,天初明,养精蓄锐的工人们就带着热情,开始了开荒工作。
见识了嘉谷的财大气粗,李维新博士也不得不服气,调整了规划方案,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改良这片盐碱地的状况。
不同于之前小块试验田,大块盐碱地的改造,除了灌水洗盐,还需要进行修渠、打深井、挖排碱沟清淤等工程。
因为地下水位浅,为了防止盐分堆积,最基础的水利工程是必须有的。
工地上,有无数台大型机械在来回平整深耕土地,轰鸣声震人耳膜;挖掘机、铲运机按照规划好的地形挖土开渠;一些负责运送客土的货车往来穿梭,来了一辆,又走一辆,忙得不可开交;已经平整好的土地像豆腐块一样齐齐整整地排着……
老技术员肖诚是农垦劳务团队的队长,他在工地上亲自坚守、协调,并不时与李维新博士团队交流意见。
齐政和谢开济过来的时候,看到工人们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就对谢开济嘱咐道:“要让后勤准备好下暑茶,同时要安排好歇息时间,保证大家的身体健康……”
谢开济点头。
这时走过来的老队长肖诚听到这话,咧开嘴笑道:“齐总是有心人,放心吧,现在的条件不知道有多好了,这帮兔崽子不好好干活的话,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想当年,我们在北大荒开荒的时候,哪有现在这样的条件?再繁重的劳动,都是肩扛手抬的,如果有如今的机器,还不得乐得觉都睡不着了?”
老队长肖诚年轻的时候,曾作为黑省的生产建设兵团,屯垦戍边,为开发建设北大荒贡献了自己的青春,抚今追昔,都带着隐隐的骄傲。
肖诚说得兴起,站着用手比划道:“看看咱现在吃的、喝的、用的。有肉有汤,有饭有菜;营地也是有床有铺;开荒全程机械化……知道我们当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睡地铺是家常便饭,经常是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夏季降水集中,蚊子、瞎虻成群,农忙时,夏锄紧张,一天也铲不到头的垄沟,每天地里工作十七、八个小时,是‘早晚看不见,地里三顿饭’;秋收时遇上绵绵秋雨,只能用镰刀,在泥水里扑腾着地割着麦子,溅起泥水一身;冬季严寒漫长,爬冰卧雪,室内冷风嗖嗖,四处透风……”
他脸上带着笑,说得却是艰苦卓绝的经历,“北大荒那是真的冷啊,‘呼气为霜,滴水成冰,赤手则指僵,裸头则耳断’可不是说笑的。不过最让人厌恶的还是蚊子,劈空一抓就是一把。到了晚上,蚊子全体出动,‘嗡嗡’声不绝于耳。蚊帐里一次灭个几十只蚊子是常事……”
齐政唏嘘地听着。在读书的时候,也曾听说过类似的故事,然而,身处在寸草不生的荒滩中,听着当事人讲述真人真事,仍然会感受到剧烈的冲击。
那场几十年前,波澜壮阔、声势浩大的开拓绵延几千里、沉寂数万年的“北大荒”运动,使昔日蛮荒之地,变成今日的“北大仓”,夯实了国家的粮食储备,奠定了日后国民经济的长足发展。
正是有老队长这样的人,贡献自己,扛起了北大荒那片神奇土地的脊梁,用汗水和青春浇灌出无悔的人生,这也是奠定中国农业基础的一个缩影。
“不过辛苦归辛苦,看到荒地在自己手中变成良田,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来,条件也在慢慢变好了,但我们还是得跟一片片荒地在作斗争,改造出更多的良田,生产更多的粮食,大概就是我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李维新博士也不禁感触:“是啊,我至今也记得刚刚进驻黄淮海试验站的时候,百姓们听说我们要治理盐碱地,在这片土地上种庄稼,都笑了。有的还忍不住地劝告,治病不治癣,治土不治碱,治碱不露脸,让我们趁早别治了,治不好砸了科学院的牌子怎么办?”
“可我们偏偏不信邪,硬是要把这块骨头啃下来。渴了就喝一口咸水,饿了就吃一口窝头。由于营养不良,许多同事都水土不服。但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当年就使土壤得到了大幅改良……”
两人说着自己的经历,虽然时代不同,但都蕴含着一样的精神内核,那就是为国家献身的拓荒者们,那种坚韧不屈、无私奉献的精神。
齐政钦佩而无言。
就是这样伟大而又默默无闻的人,支撑着中国走在复兴之路上。
不需要喝彩,只需要铭记,总有这样一些人,用奉献,用奋斗,用人生,将国家从落后中拉扯了出来。
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