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舒千珩从床榻上醒过来。
一旁正在给他后背上药的下人,被吓得手一哆嗦,碰到了新添的伤口上。
“唔~”
这下可直接吓得不轻。只见那下人连忙跪倒在地上,身体不停的颤抖着,说道:“公子饶命啊!”
舒千珩侧过脸来看着他,幽幽说道:“你新来的?”
“是。奴才前日刚进府里。”
“呵,我又不是豺狼,你这么怕我作甚?”
“奴才不敢,方才给公子上药,不小心弄疼公子了,奴才不是故意的。”
说完这句,那下人都快哭出来了。
“啧,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懂这什么意思不?”
听完这句,只见那下人哭得越发大声了。
“奴才从小无父无母的,没人教过我这些。可就算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又怎样,对于奴才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奴才生来就是跪人的命。”
舒千珩趴在床上,看着眼前这个下人,心里着实有些惋惜。
“快过来帮我上药,别哭哭唧唧的了。”
听到命令,下人不敢有半点怠慢。
他努力的控制着双手,尽量不要抖,奈何都抖成了筛子模样。药粉撒的到处都是。
“唉。”
听到这一声叹息,下人更慌了,眼泪又哗哗的流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下人愣了一会,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方……方小沐……”
“好。好一个方小沐,你再不好好地给我上药,我就杀了你。”
这下可把人给吓到了,只见方小沐手脚变得迅速,动作麻利,三五下的,药和绷带都搞好了。
随即一把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舒千珩翻了个身,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饶有意味的看着方小沐。
只要是五公子不发话,他就一直这么跪着。
舒千珩从一旁的衣服包里,掏出了一个银锭。
“你过来。”
舒千珩将银锭塞到方小沐手里,抚摸着他的头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方小沐放下戒备,看着舒千珩说道:“十五。”
舒千珩笑了笑。
“这点钱,拿去买点东西吃吧。下回见了人,胆子可要大点。”
说完,舒千珩便随手披了一件单薄的衣衫,朝门外走去。
方小沐看着手里的银锭,心里觉着,这府上的五公子人还挺好的。
夜里,屋外的冷风徐徐袭来。
舒千珩穿着单薄的衣衫,独自行走在长廊里。似乎初秋的风,对他丝毫没有作用。
他来到院里的佛堂,将屋里的蜡烛一一点燃。
拿了一炷香,为母亲奉上。
又从桌案旁,拿来了一叠元宝纸。
只见他双膝跪在蒲团上,熟练的,给母亲烧起了元宝。
火光映得他脸色红润,一点也不像伤者。
他笑着,细细的诉说着,这小半个月来的种种趣事。
“娘,孩儿在外面认识两个朋友。他们人都挺好的,一个性格很活泼,一个……身上带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气息。只不过,以后都可能遇不上了……半月余的友情,我也知足了。”
随着最后一点火光熄灭,舒千珩缓缓站起身,向供奉着的牌位作别。
“娘,孩儿还有事要忙,明天再来看您。”
夜已深,抬头,天上悬挂着一轮弯月。几个家丁抬着一具女尸从后门里走出。
恰巧被舒千珩撞见了。
二话不说,舒千珩直接扔了一个银定过去,带头的人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好生安葬吧。”
说完,舒千珩扭头就走了。
几个家丁收了钱,也只好安安分分的办妥这个差事。别的,也不敢多问。
回到院子里,舒千珩不知几时顺来了一壶酒,聊有心事的坐在门槛上喝了起来。
偌大的四海苑里,只有他一个人。
平时下人也很少来。除了基本的打扫和饮食起居,别的时间里,根本看不到人!
舒千珩也不记得,白天自己是何时被打晕过去的,身上一堆伤,也挡不住他要喝酒的兴致。
月光配烈酒。
他抬头望着月亮,脑海里浮现着那丫鬟被鞭打的场景,今日的种种,在酒精的作用下,与回忆逐渐重合。
六年前……
刚从校场训练完,舒千珩是第一个溜得最快的。
他兴致冲冲的回府,只为了见那个他心心念念,想了一上午的小丫鬟——汐儿。
马儿都还没停稳,他就着急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直奔府里。
刚进大门,他就觉察到府里的气氛不对。他下意识的,快步往厅堂方向跑去。
所有下人都并列在旁,中间跪着的正是汐儿,厅堂上站着的,是自己的父亲。
还没等反应过来,舒千珩就被一众家丁押了过来,摁在了地上。
“父亲,你要做什么?”
舒千珩一脸惶恐的问道。
“家法侍候!”
舒父一声令下,鞭子立刻抽在了身上。
啊!——
两鞭下来,皮肉已经炸开,隐约可见点点红色,犹如梅花盛开。
鞭子分别抽在两人身上。打到第七十六鞭时,汐儿终于支撑不住了,晕倒了。
随后家丁端来一盆冷水,泼了过去。人,醒了。
舒千珩看在眼里,心如刀割般难受。
他哭喊着:“父亲,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她快受不住了……”
“一个婢女,门不当,户不对,你还想娶她,这份荣誉,她受不住!”舒父恶狠狠的说道。
“父亲,孩儿求求你,要罚就罚孩儿,与她没有干系,求父亲手下留情,不要再伤害她了……”
“好!”
舒父拿着刚擦拭好的宝剑,一步一步的来到她跟前。
手起刀落,没有一丝犹豫。
汐儿当场一命呜呼。
“啊——”
舒千珩撕心裂肺的哭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