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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到家里的距离,我用步数小心度量着。路上遇见调皮的孩子,会对我嬉笑一声,“是小瞎子呀。”我也不甚在意,只要他们不用石块砸我,我就能忍住一切污言秽语的伤害。
如往常一样,回到厨房生火准备做饭,小侄儿肚子饿了,来找食物的时候砰的打碎了一只碗,山芋条撒了一地。我被碗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更多的却是恐惧。当我循着声音处理那些碎片和山芋条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下意识地浑身哆嗦起来,是嫂子。
“妈,是姑姑打碎了碗。”小侄子赶紧表态,我低着头不敢言语。嫂子向来脾气泼辣,即使是小侄子打碎了碗,也不会轻易饶他。所以,推到我身上才是好办法。我有苦难言,又不能说不是我打碎的,碎都碎了,难道推给稚子就能逃脱这场皮肉之苦么?
果然,嫂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来,伴随着笤帚打到我身子上。我只能抱着头,尽量避免打到要害。躲是躲不掉的,也不能露一点哭声,否则只会更加激怒她,到时下手也更加凶狠。
嫂子拽着我的头发打,几乎要将头皮也撕裂了去。我紧紧咬着牙,也不敢泄露出一点叫声。“打死你个小贱蹄子,拿个碗也不会么?我看你就是个丧门星,拖油瓶,亏我们家还供你吃穿……家里不好过,还变着法子败家!真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我没有呀,嫂子!”我像陀螺一样在她手下转,心里委屈极了,眼泪流到嘴里,又苦又咸。我并没有吃多少饭,也没有花布料去做新衣服,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也都是我去做。我只求能有一个安身处,哪里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我跪在地上,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抹去了泪痕。我侧着耳朵听,等她走远了,才敢摸出褂子里的药膏,那是飞白给我的。昔日我一挨打,她又惊又怒,眼里就掉星星。琉璃碎了,星星落到尘间,化成了水,砸到背上,皮肉是火辣辣的疼,心里却柔柔的软。
药膏的味道有些甜,我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想到不久之前飞白从柴房的门缝里送进来的米糕和红枣夹的糯米核桃,油纸包着,还有点热乎。她偷偷摸摸地送,我偷偷摸摸的吃,苦里总有些甜,长夜也就不那么难熬。
我伸手摸了摸地上,想探看还有没有剩余的山芋条,所幸还有一点细丝,我表放进嘴里嚼嚼,饿的久了,只觉得肚子更空更瘪,肠胃也痛起来。
这么想着,哥哥回来了,咣当一声摔门声,似乎有无尽怒火。
这不是好兆头。
我越发不敢吱声,往柜门那里挪了挪。
“灌黄汤回来啦。”嫂子尖刻地笑,却被哥哥打断。侄儿还在嚷着要吃糖,好大一声巴掌。我惊了惊,缩起了脖子。侄儿的哭声撕心裂肺,嫂子大怒道,“你发什么邪火,拿孩子撒气!”
“顾霈之那老王八,”哥哥冷笑道,“卖了自己女儿还不够,还真当自己是旅长的老丈人了。他看中了咱家的大黑马,因它四个蹄子白,说是乌云什么雪的,最配名将,要巴巴献给他女婿,不给他,只怕今年交租他又要多抽几成。”
“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和顾爷说说情呀,马是不能给的,牲口给了,谁来做活?但要凑几个钱买个别的东西也未必不可,他若是松动了……”
“滚一边去,家里哪有闲钱了?你以为我没想办法?三妹妹做了少奶奶,本以为能求她接济接济,谁知道少爷病死了,她既不愿守节,又不要改嫁,一头撞翻了牌位,现在疯疯癫癫拿把刀子见谁都要杀,谁敢逼她?”
嫂子声音尖利,“这忘了本的东西!”
哥哥冷笑,“哼,我一过去,她更恨不得撕了我,说我葬送了她。嘿,你说可笑不可笑。她也不搞清楚,以咱家家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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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攀上别家少爷做奶奶?”哥哥还在嘟囔,想是喝了不少酒。
“我要是个坏的,她早不知在哪个旮旯里做小老婆呢。原先那郑屠户来说要用二十石谷子换老三,我都没答应。”
“你说——”
嫂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尖尖细细的起伏,听着让人害怕。“小姑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啊?要不就让老幺——”
声音逐渐隐下去,嫂子和哥哥还在窃窃私语。我低下头,初春晚上不禁寒,不由抱紧了双臂。一道寒风卷进来,我不由打了个喷嚏。有叽叽吱吱的声音,我怀疑是老鼠钻了进来。
顾家的人送走了飞白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我们家的大黑马?就因为我们是他们家的佃农吗?我想不通,摇摇头,抱着膝盖头枕木板,迷迷糊糊地睡了。三姐姐疯了,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
倘若知道那是我在家的最后一日,那无论如何我都要逃走。我已有预感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只是,只是,我以为哥嫂虽刻薄些,却不至于全然罔顾手足之情。飞白说得对,他们大概确实已经没有了心肝。
那天我难得的没有挨骂,也许是因为冻饿了一夜,早晨起来迟了点,公鸡叫了几遍才慌慌张张拖着身子起来,想着又要挨骂,谁知嫂子却很平静,说,“迟了就迟了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嫂子给我盛了一碗粥,端在手里沉甸甸的,显然不是寻常那样稀薄薄的米汤。我稍微尝了一口,黏稠的稀饭,竟然满满一大碗!筷子一动,甚至还有几根南瓜条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