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怎么知道?您为何不传我做个解释呢?”我追问他。
纪延卿伸了一个懒腰舒展筋骨,“孤不传你,你不也想办法进来了吗?”
他瞥了一只眼看我,仿佛我的心思他都知道。
“这件事明显就是刚上位的小凌国公恩将仇报!我不在上京,所以没办法阻碍他,等我回去非要好好和他聊聊!”我赌气的说着,双手不由自主的拍打在一起发出声音。
“‘恩将仇报’?”纪延卿开始挑我的毛病,“你对他们家还有恩情?”
我没好气的回答着,“在晟国,谋害同僚,结党营私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就算免了九族,他们一家能够幸免于难已经是陛下开恩了!他从小读那么书,竟然不明白。可不是恩将仇报?”
纪延卿没说话,但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王上,我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上京城还有众多事务要办,再过个几天我们使团一行人准备回去了。”
我试探性的告诉纪延卿我的计划,我想回去了也该告知他,这样才不显得没有礼貌。
他救了我那么多次,带我去行宫温泉,让太医和御膳房的人还日日留在驿站里受累,这份恩情除了我能用边境安宁还给他,剩下的…我真没法给他。
片刻之后,纪延卿才开口。
“中秋之后再走吧。”
中秋?!
我心里默默开始算,中秋不就是在五日后?
倒也来得及。
“好。”
我回答他完,本以为他听到后会立刻走,毕竟在太后宫里和我说太久的话也不好。可他没动,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纪延卿仿佛在思考什么,但我听到他的心跳声仿佛在胸膛里打鼓。
他紧张什么?
难道是生病了!不然他的心跳声怎么我都能听得见?
我凝望着他的样子,脸色没有改变一如往日冷峻,可是我凑近了他的胸膛,真的能听到他如大鼓一般的心跳声。
“中秋节届时孤会乔装出宫与百姓同乐,你…你也一起吧。”纪延卿撂下这句话就一溜烟的离开了宸乐宫。
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他怎么会想到与民同乐?
难道那个时候淮阳王都会有什么精彩的演出?
我没多想的坐下来,闭眼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宸乐宫的内殿中,傅霁明侍奉袁太后坐在床榻上,正准备拉开被子却被袁太后一把拉住。
袁太后慈爱的看着傅霁明,用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明儿你从小在哀家身旁长大,哀家舍不得你离开,但有几句话哀家想问清楚。”袁太后微笑着说。
傅霁明心里明白,袁太后是想问他和孤雪的事。
“那位孤雪将军好像不知道你的心意,哀家觉得你长大了,心里有喜欢的人正常。但是等你回到晟国不免会有婚事枷锁。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太后忧心地问他。
傅霁明没有说话,他低下头反身坐在太后脚下,将头轻轻靠在太后腿上寻求安慰。
“孙儿明白。我从未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任何人,只是不想因为一己之私给别人带来麻烦。可遇见她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她舍身救我自己弄的一身伤,她忧心忧国我不想再让她烦恼。可我已经为晟国做出一次牺牲,等回去我见到父亲只想告诉他,我已心属一人,不愿婚娶。”傅霁明皱眉说着,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孤雪,可能是因为她的同理心,也可能是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了他。
孤雪从未胁迫他做任何事,但任何事她都仔细考虑大局的吃力不讨好。
傅霁明不知道晟国的朝堂会不会压根不如纪延卿的王朝这般和谐,但箫景策的实力他从未听闻。只在之前听说他箫景策是傀儡皇帝,孤雪一个女将为他操持军中事务。
可孤雪那么聪明,哪怕心里喜欢箫景策也不可能帮一个废柴守护这么多年的疆土。
那箫景策要么就是妥妥的一个假帝王,或许用情爱缠住孤雪。要么……他就是深藏不漏的豺狼野兽。
纪延卿曾教过他一句话:没有一个坐上皇位的人心里手里是干干净净的。哪怕是傀儡,一旦觉察到权利的游戏,那么都会臣服于权利散发出的魅力而从挣脱束缚。
“那你打算告诉她吗?”袁太后冷不丁地这么一问,把傅霁明问住了。
傅霁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想回到晟国赖在孤雪身旁哪怕做个小侍卫也好。
袁太后听到了傅霁明微微的叹息声,用手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她是女将,她的使命更多的是守护疆土,守护百姓。她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光有帝王宠爱是不够的,还要有一颗坚毅冷漠的心。”
“她或许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你能接受吗?”
袁太后所说的话都没错,身居高位的人心里不会只装着一个人或者平常人家的情爱,更多的“大局为重”会让他们变得懂得取舍,他们没法为了一个人的性命杀了百人偿命,亦不可能停下沾满鲜血的双手去做一个普通人。
“我只想待在她身边,哪怕陪着她都好。”
傅霁明苦笑的说着,眼角顺势划出一滴泪。
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与她做夫妻,这辈子能够遇见已经是万幸,万幸是她来接他回家。
傅霁明从小就明白不要对任何事期望过高,顺应天命就好。
等袁太后睡下,傅霁明缓缓走到门口,本来难过的神情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都好了。
他轻声走到她身旁坐下,孤雪倚着门似乎睡着了并没有抬眼。
傅霁明就这样盯着她,她眼下的乌青很重,昨天是不是没睡好?可从前见她,她亦是如此。
他们第一次见面,她身着黄色纱裙出现在巷子里被人追杀,如果不是傅霁明不知道她的身份直接冲上去了结了那人性命,他们不会相识。
第二次如果缘桥下他们亦没有相遇,没有走上那具有美好寓意的地方,他们不会相知。
第三次她一早在宫门口打了人也要进宫寻他,如果不是她一句劝他回去的官话没说,他们不会相信。
原来喜欢就像杂草一般,有一颗种子稍微施加些露水就能长满整块心田。
不必非要让她知晓他对他的所有心思,毕竟她的心里装着天下,而他的心里只装着她就好了。
就算世人不懂她孤雪是怎么做到如今的位置,她和箫景策有些什么,傅霁明想到他们不会在一起就觉得获得了些许安慰。
这片刻安宁已经让他足矣好好看看孤雪的样子,他要将她的样子刻画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地方,任由它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