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杳本想平平顺顺跟着敬王合奏完这支观神曲便罢了,他赢得不明显,她也算不上输,彼此和平共赢谁也不掉面儿,这是最好的结果。
可哪晓得这家伙说翻脸就翻脸,他的琴声波澜不休、变化诡谲,不容她再平稳地跟着他。
陆杳不得不卸下循规蹈矩的做派,丝弦拂动间,暗潮汹涌,渐渐显出她的本相。
敬王若有若无地挑了挑嘴角,如遇知音,弦上愈加素指翻飞。
两张琴琴色各异,碰撞出最激越的旋律,将整个观神曲的恢弘大气演绎得淋漓尽致。
过程中,阿汝在旁看得瞠目结舌。
只见陆杳一手捻着黑簪,黑簪挑着琴弦,她拨弦的指法看得阿汝眼花缭乱。不仅如此,她时不时以黑簪压弦拨弦,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两人在这后半阙里全然是在斗琴,相互压制又相互促成,阿汝听得一直紧着心神。
因着那敬王的琴艺着实了得。
陆杳的琴下面满是细刃,她本就十分受限制,然她弹成这般程度,手指尖一次未曾扫到过弦底的细刃。
可后来,阿汝听出那敬王大抵真是好不容易遇到对手了,誓要纠缠至死,不等阿汝出言相劝,陆杳忽地一把抽掉了黑簪。
阿汝来不及阻止,下一刻就看见陆杳手指在那细刃上跳跃起舞。
可她面上神情不痛不痒,仿佛被割破的不是她自己的手似的。
阿汝惊疑不定道:“姑娘,够了,就这地步,咱们虽败犹荣。”
陆杳眉间清冽,道:“说了半输不赢就是半输不赢。”
她不抽簪还真不行。
一抽黑簪以后,顿时就犹如解了禁制一般。
敬王神色微凛,那股音弦中夹杂着的气势几乎瞬间将他压倒。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输无疑时,那缕琴音却又循着他,仍是不紧不慢、不卑不亢。
附庸风雅之士也只能听出这支琴曲弹奏得如何,而这琴中一斗高下,相互角逐压制,非行内人不能听明白。
长公主是最先回过神来的,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屏风,伸手招了一名宫女近前,细语吩咐了宫女两句,然后那宫女就往后方去了。
这殿上还有一个从始至终压根没听入神的。这一幕落在苏槐眼里,苏槐看了一眼对面殿上的某个太监。
那太监转头便不动声色地随那宫女去了。
屏风里,阿汝听着琴声,转头望着陆杳的侧颜,满目都是崇敬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