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嫂闻着空气里浓郁的饼香,一边感叹一边干活。
还得是那些体面人才吃得起这些,像她这样的,就算有面粉有糖有猪油也不敢这么造孽。
“一会把二斗三斗叫过来,咱们偷偷的吃,别声张。”林玉珠笑眯眯地给酥皮饼挨个翻面。
“不要不要,这金贵东西给我那两个讨债鬼吃,白瞎糟蹋东西。”宋二嫂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得长多金贵的嘴才敢吃这个?
拿去换钱买两斤切面多实在,也没那么心疼。
林玉珠没磨嘴皮子,想着一会等傻缺回来直接把人叫过来就行。
林家的炊烟顺着风向往宋家那边飘,在中间的杂树土坡散于天空。
相对于林家,宋家的每个早上都是热热闹闹的。
一大家子人,各自的活计都不一样,家里的琐碎活都由女人和小孩分摊。
体力活交给了男人们。
家里的柴用了不少,宋毅一大早就带着肖东明和宋二斗上山砍柴去了。
“毅哥,你家兄弟可真能喝,我这酒量都被他们灌趴下了…”
肖东明摸了一下浮肿的眼皮,冲在另一边砍松树枝的宋毅讪讪一笑,“我昨晚没发酒疯吧…”
宋毅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怎么没发酒疯,我昨晚都被你吓醒了…”宋二斗挥着镰刀把一丛笀箕割下来放在一边,冲肖东明挤眉弄眼。
“东明叔,你怎么跟我大伯一样,一喝醉就哭啊。我大伯那是从酒桌上就开始哭,你不一样,喝的时候有说有笑的,回去睡觉也老老实实的,怎么半夜开始哭…”
大伯每次哭都是说自己对不起家里人,没本事,媳妇没奶水,闺女差点饿死。
又说最对不起小叔,家里好不容易出个文化人,读一半就供不下去了。
回回都劝不住,得架着去奶奶屋里挨顿鞋底子才心满意足去睡觉。
这东明叔就不一样了,除了整个人发红,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特别能聊,还不是醉醺醺瞎叭叭那种。
到了半夜,他都做噩梦了,梦见有人哭坟,那种苦出水的哭法听得他寒毛都立起来了。
因为住在隔壁,就听见来去都是那几句含糊不清的话。
“东明叔,我听见你好像一直念叨什么五块的,怎么哭得那么伤心啊…”
“嗐,好多年前的事了。我不是帮我嫂子弄来张缝纫机券么,搭车去市里,半路睡着了。下车才发现钱少了,没买成。家里的钱都在我身上,本来就跟人东借西借凑的,再让我拿五块我也没地方弄啊…”
最后那张券就那么眼睁睁看它快过期作废了才转卖给别人。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做倒爷值得拿命赌,后来又发生了那件事,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只有兜里有钱才能让家里人不遭别人嫌弃。
靠着一分一毛地攒,勒紧裤腰带,不到一年,缝纫机就被他买回来了。
嫂子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一针一线给人做衣服的裁缝了,用缝纫机做衣服轻松多了,活出得也快。
他眉头一皱,拉开腰包数了一遍钱,果然,多出来五块。
“毅哥,对不住啊,我也没打算喝那么多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多出来的五块还给宋毅。
宋毅没跟他客气,接过来塞进兜里,多看他一眼都嫌闹心,“我说什么都不管用,给钱就老实了,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