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赶不回去,不舍得住招待所,也没粮票去国营饭店,随便找个空地吃点干粮凑合睡一晚,第二天拉空车回去。
队里要拉药材去县里,不算公家的事,补贴肯定没有。
他们咂么着宋毅话里的意思,居然不用他们拉板车送去?
“找县运输队从镇上拉过去。”宋毅不耐烦地转身走人,“没空理你们,我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留在原地的汉子震惊了。
面面相觑。
“队长的意思,咱们只要把东西拉去镇上就行?”
“娘哟,林玉珠可以啊,心里装着大伙呢!”
“队长这媳妇娶得好!要是换以前,哪能让队长做这种决定!队里的钱嘞!”
“队长!你媳妇可太好了!一定要代我们表达感谢啊!”
身后激动的嚷嚷声传到耳朵里,宋毅微微扬起嘴角,大步往办公室走。
穿过堂屋进到后院,他没去自己办公室,直直往对面的会计办公室走。
会计办公室和队长办公室不一样,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
旁边靠墙立着老旧的双开门大文件柜,上面挂着锁。
陈旧的办公桌角落放着马灯,桌上有热水瓶、笔筒、墨水瓶、搪瓷缸子、堆得高高的账册、两联收据本。
刘会计是刘工分的弟弟,快六十了。
兄弟俩长得很像,酱赤色的脸,饱经风霜的皱纹,比刘工分壮一点。
坐在那一边翻收据本一边对账,眼睛不看算盘,干瘦的大拇指食指上推下拉,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
宋毅走过去拉开对面的凳子,随手拿了一本账册安静地翻看。
队长和会计不是上下级关系,分工不同,工作内容也不同。
想要找运输队派卡车下来拉东西,得先过会计这一关。
刘会计停下动作,抹了一把额头热出来的汗,端起搪瓷缸子往嘴里灌。
拿起钢笔在数据本最后一页写上数目总额,随口发问,“有事?”
宋毅合上账册放回桌上,表情没多大波动,“后天拉药材去县里,天气热,想叫辆卡车下来。”
刘会计眼睛一瞪,“嗯?叫卡车?运费谁出?”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对面的宋毅抬起眼皮淡定地看着他,“社员的利益肯定不能减少,队里出吧。”
刘会计翻白眼倒吸一口气,皱着一张脸烦躁地啧了一声。
“不是,队长,你嘴巴一张,十几块就没了?生产队有再大的家业也不够你这样一回一回的挖啊!”
抽烟熏得黑黄的手指敲得桌面咚咚响,很愤怒。
“上回搞摸奖活动,两百八十三块七毛四分,啊?噢,你这回要叫运输队的下来,少说也是十四五块,你当我这攒了十万八万呢?!”
“社员每家至少能赚个二三十块,这运费摊一摊,每家也没几毛钱,怎么就要队里出了?他们赚钱笑哈哈,我这一分钱落不到账,还得苦哈哈往外掏?”
就没人体谅一下他这个会计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