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来喜脸色一变,立刻肃正了面容,看林玉兰的表情多少带点恭敬。
“请问,你贵姓啊?洪老首长有没有让你带来一些什么指示?”
“免贵,小姓林,见潭南星塆来的。”林玉兰挽着姚铃兰的手臂,歪着头冲他微抬下巴。
“我刚才看见有人在黑板前站了一会,所以也生出一点好奇心。过去一看,啧,这黑板报出得相当不严谨啊~那个【向】字,笔锋不够凌厉!”
她用的是半洋半土夹带普通话的官腔,满脸严肃摇摇头。
抬手指着远处的黑板,指点江山的做派唬起人来像模像样。
“这么重要的字,怎么能随便对待呢?!【打倒**派,向人民认罪】!必须写出磅礴气势!不然怎么能准确表达愤怒你讲,对不对?!”
她似笑非笑望着脸色开始变白的高来喜,话锋一转,笑着拍拍姚铃兰的手臂。
“所以,我就把这个【向】字擦了,准备找后勤组要一支粉笔补上去。你们后勤组在布置礼堂,这个氛围,是相当好的。我替洪叔感到非常欣慰。”
“和这个小姚姐姐聊天聊得太过投入,就把这个补字的时间搞忘记掉了。听说你们为了这件事,冤枉了这位出黑板报的,我这心里着实惭愧。”
林玉兰拧起眉头,一脸不赞同地看着高来喜,“洪叔常说,做事情,啊,这个,不要冒进。你懂他的意思吧?”
“咳~是是是,这事是我不够严谨,冤枉了江云庭同志。”
高来喜的脸色十分精彩,额头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这个年轻女人果然是腰板硬,说话的口气,看人的神态,半点没有恭维。
他之前听说爱下象棋的洪老首长来县城了,拎着棋盘兴冲冲赶过去。
一堆人等得愁眉苦脸,愣是连门框都没摸着,更别说上前交谈一两句。
老爷子现在住南星塆几乎是不公开的秘密,但谁也不敢上门去找。
先前有一个拎了一堆补品去拜访,没见着人,坐了冷板凳不说,还被洪四哥好一通训。
【一天到晚惦记一个病退的老兵做什么?有这精力不如想想怎么为人民服务!一天到晚想着蝇营狗苟,滚!】
骂得多狠啊....
谁还敢去....
“好了,你们厂里的事,我也不方便指手画脚。我和我爱人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玉兰板着脸说完,转头笑眯眯地帮姚铃兰整理微乱的头发,张开手拥抱她。
“不好意思啊,因为我的过错,连累了你。今天时间比较赶,等我下次来县里,请你吃饭赔罪,好不好?”
姚铃兰感动得眼泪汪汪,连连点头。
哪有什么粉笔的事,半句没提过。
她知道这个刚认识的玉兰妹子在帮她造势抬身份。
人家给脸,她得好好接着。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妹子,今天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肖东明站在人群外圈险些憋不住笑,哪来的古灵精怪小丫头。
他只教了几句话,她自由发挥、装模作样的姿态实在可爱。
说什么不方便指手画脚,就差没戳着人家的脑门叫人家当场认错了。
话里有话,一弦两音,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神态和语气都能刻意表现出来,但是骨子里透着的矜贵,是装不出来的。
让人不由得相信,这就是一个有强硬背景,可以高傲得谁的面子都不卖的人。
要不是知道她平时娇憨的迷糊样,真的要被她唬住了。
“啊,这位是你爱人啊?”高来喜立刻热情地上去握手。
“对啊,洪叔就住他家啊。”
林玉兰随口一句话让高来喜万分激动,整张脸都涨红了,死死握住肖东明的手。
“原来你就是小肖同志啊!哎呀,事先不知道你要来,你看,我这…这样,今天中午在我们厂里吃午饭,好不好!”
“实在不好意思啊。”肖东明僵着笑脸,不着痕迹抽回手,“我和我爱人还要去拜访亲友,那边还在等我们过去。改天,好吗?”
面不改色张嘴说瞎话的通用婉拒方式,他用得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