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队冯会计扯着笑脸,话里话外都是羡慕三队,说话滴水不漏。
就是不肯应下来置办打谷机的事。
来看热闹的也有五队的社员,他们可不管一台打谷机要花多少钱,只记着大队长说账上的钱置办几台轻轻松松。
“会计,大队长都发话了,买啊!”
“对,买买买!这回赶不上,秋收的时候咱也用用这种高档货!”
“往年稻子结的秕谷多发愁,今年稻穗漂亮得也发愁咧!我男人年年打谷,就为了那多出来的2个工分拼命!这稻子多了,不得累死啊?”
“就是,我男人一到抢收,下工回家吃饭端碗使筷子都手抖。人家农机厂发明新东西,咱们要支持啊!”
妇女们嚷嚷得欢,只要不是从她们口袋里掏钱,什么都好说。
她们开始起哄闹着要向三队看齐,连带着别队社员也跟着推波助澜。
冯会计骑虎难下,古铜色脸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下巴掉在衣服上。
他抬袖频频抹汗,偷偷扫了一眼笑嘻嘻跟着起哄的大队长和宋贵发,心里骂骂咧咧。
干脆从后腰解下烟袋杆子,蹲在地上装烟丝,点着了,埋头吧嗒吧嗒抽烟。
任那些人拱得多热闹,垂着脑袋就是不开腔。
忽然,他眼神定了一下,额头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
端着烟杆子仰起脸,咧嘴一笑,另一只手抬起来示意有话要说。
等大伙稍稍平稳了气氛才开口。
“大队长,要我置办打谷机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个条件。”
“嚯,你还有条件?”
大队长气笑了,背着手居高临下审视他,“是买给我用的?跟我谈条件?我看你是脑子给牛踢过吧?”
冯会计作为红星桥的老油条,滑头得很,压根不打算接这茬。
站起身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又扁又皱的软烟盒,两根熏得发黄的手指撑开口子,抽出两支烟。
满脸讨好地给大队长和宋贵发递烟。
“哎哟?庆丰都舍得拿出来了?”
大队长笑着接过来叼在嘴里,从兜里掏出火柴点上,将燃着的火柴递到宋贵发面前。
不带过滤嘴的乙级庆丰2毛9一包,算不上什么好烟。
但这种有包装的烟要烟票才能买。
冯会计买了一包揣兜里,自己没舍得抽,每一支都被赋予了拉关系的使命。
大队长甩甩手,将熄灭的火柴梗丢地上,手指夹着烟吸了一口,笑着抬抬下巴。
“又想从大队扒拉什么回去,说来听听。”
“没有没有…”
冯会计忙不迭摆手,笑得更讨好了。
“是这样的。我听说三队买打谷机是卖稻花鱼的钱里出的。晚稻我们队也养上鱼,大家都养鱼,挺好的。但那鱼多了,没地方卖,这是肯定的吧?”
他讨好地说着话,引起全场议论纷纷,包括面面相觑的大队长和宋贵发。
冯会计淡定地抽烟,眼角余光往刘会计那边瞟。
很快,他舒展了额头上的皱纹。
林玉珠扬扬眉梢,几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
投石问路呢。
稻花鱼是从三队开始推广的,刘会计出了名的钱串子铁公鸡,少赚一分钱都要嚷嚷的人,这会子一点也不着急。
这不是明摆着有后招么....
大队长和宋贵发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打电话交涉过,却束手无策。
县里统购明说收不了那么多鲜鱼。
大家都有,也不好卖到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