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回来得晚,钟晴吃饱回去歇晌,几人在堂屋门口打了个招呼,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吃过午饭,整个村子的劳力都抓紧时间休息,只有不爱睡午觉的小孩不怕热,三五成群聚一起玩各种游戏。
下午上工钟声一响,社员们顶着毒辣的大太阳继续劳动。
农忙抢收期上工的时间比平时长,天快擦黑才听到下工钟响。
回家路上,林玉兰跟在姐姐后面叫苦连天。
“不行了,不行了.....一天干十二个小时的活,吃龙肉也补不回来。这是什么地狱模式劳动啊?吃完饭,冲个凉,我要睡觉,天塌下来也别叫我。”
一想到连续七八天都是这样,她觉得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根本不敢细想以前的夏天都在空调和冷饮中度过,她怕哇的一声哭出来。
农民实在太苦了啊....
大家都很累,天气热,剩菜都懒得热,将就着把晚饭吃了,冲凉早点休息。
知青宿舍里哀嚎声不断,一天劳动下来,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
脸上和脖子晒得发红,碰一下火辣辣的疼。
即便这样,她们还是要去公共水井挑水回来做饭洗澡。
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到处是一片将暗未暗的朦胧景象。
经过一天炙烤的村子慢慢散去蒸腾热气,晚风一吹,凉爽了些许。
卢美兰吊上来半桶水,吃力地倒进木桶里,甩甩手,皱紧眉头捏捏酸痛的手臂。
后面传来脚步声,木桶轻轻搁在地上发出闷响。
一只手默默伸到她面前,发红起水泡的手掌上躺着一只白色带花纹的贝壳。
“我今天上午说错话了,郑重向你道歉,对不起。这是蛤蜊油,送给你。”
阮玉婷很少向别人低头,道歉的声音低低的,心里别扭极了。
但卢美兰确实比别人干活利索一点,四个人分到一个小组,有人干得少了,就意味着别人要多干一些。
而且,刘工分很严格,记工分的时候骂得那叫一个厉害。
阮玉婷只有三个工分,连儿童都比不上。
卢美兰勉强评了4.5工分,也算为自己争了一口气。
洁白的贝壳出现在朦胧暮光中,和压着声音的道歉一样,很突兀。
卢美兰有些意外,心里五味杂陈。
她从小到大没去过省以外的地方,没看过书里说的大海是什么样。
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贝壳。
只是,她就算家庭条件不如阮玉婷,那也有自尊。
“你的道歉我接受,东西我不要。”
她闷声闷气说完,把小桶扔到井里继续打水。
阮玉婷苦恼地咬住嘴唇,瞄了两眼她的后背,小声地开口。
“你脖子和脸上被禾叶刮了很多细口子,又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天,明天肯定会脱皮。用这个蛤蜊油很好的,我试过了,不会那么痛了。我是真心向你道歉的,其实....其实我今天说的都是大话,我家里生我的气,不会有人寄钱票给我的....”
阮玉婷说着说着,鼻头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所有伪装出来的盛气凌人,在这一刻崩溃坍塌。
“你....”卢美兰回头看她抱膝蹲在地上埋头抽泣的样子,心里又别扭又觉得她好像有点可怜。
“喂,你别在这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怎么你了。”
“呜呜呜....离开父母,我什么也不是,你现在可以嘲笑我了....呜呜呜.....”
“我....我嘲笑你做什么....我,那个,咳~上午的时候确实不知道你中暑,一时冲动才动了手,我也有错。哎,算了算了,你要不要打水,我帮你。”
阮玉婷眼泪汪汪,仰起脸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娇小身躯,这一刻,心里趟过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