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什么时候学会哄骗人了?”
季沉渊握着杯子,那股酸涩又直逼眼眶,他们不懂,心伤时的过度安慰根本无用,不是那味药,根本治不了,这些看似带柔的话语实则不比那人带刀子一样的话语轻到哪里去。
反倒是不断地在提醒他,一切都是假象,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之,听从现实。
哪还有什么过几天,他看清了贵妃眼中的决绝,没有丝毫伪装,一点点都没有。
军师暗叹一口气,王爷就算如此也能保持清醒,他都不知如何劝了。
季沉渊心口一缩,只要一想起她,心中的痛意和不甘便会将整个人都包围住,他猛喝了好几口酒,满口辛辣只能稍稍抵挡住半点疼,喉咙的酸涩依数压下:
“纪允,念。”
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不知是酒还是情绪的浸染。
纪允面露为难的拿出了之前成朗日日带回府里的东西,是他监视贵妃时记录下来的。
贵妃从入宫起被人欺辱的桩桩件件。
落水,被人欺,风寒,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利刃一刀一刀地剜在了季沉渊的心上,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疼的情绪,密密麻麻的用针制成的铁网困住他,动弹不得,而他就被锁住,心甘情愿。
他恍惚记得当初自己的话,说了什么,好像是‘蠢’,他苦笑,真正蠢的是他自己,也只有他。
倘若,当时他让人去救一次,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季沉渊眼底出现了不切实际的希冀,而这点希冀和期待在他的脑海中迅速破灭。
池水寒凉,被迫入宫,还受那群蠢货的欺凌,她是不是很疼,想到明艳贵气的贵妃虚弱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模样,他犹如被铁钉一根一根地敲入骨髓之中酒再无作用,凶猛的情绪冲破了枷锁,席卷全身,眼尾多了几抹热意,在昏暗之中难以看清,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什么。
精致的眉眼之中还暗含着怒意,是对自己的,还有那群嫔妃。
‘砰’
杯子和酒瓶碎了一地。
季沉渊缓了半会才能勉强喘气,声调微冷:“她们是如何待她的,都给本王通通还回去。她们必须好好活着,千万别死了。”
军师和纪允一晚上已经将这辈子的惊讶都用完了,王爷看似置身朝堂,其实早已离局,只把自己当成过客,王爷更不喜麻烦,如今竟要插手后宫,他们或许估算错了,本以为是王爷一时情迷,现在看来王爷是不打算出来了。
瞥见王爷那寂寥又空洞的眼神,军师一阵害怕,他稳住心神才开口:“王爷,您进宫之时可曾考量过?”
季沉渊闭了闭眼:“你以为本王已经蠢到这种地步了?本王会不知道当今朝堂三势立足,本王与左丞不对付?还与她身份悬殊,中间隔了皇权?”
这些他通通知道,他比谁都清醒,比谁都理智,若是他有顾虑,有惧意,在贵妃第一次靠过来时他就将人推开了,若不是心中所愿,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纵容,他们以为是皇权之下的谋算,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求的不过是心中人。
想着,那人的模样又在脑海成形,娇容胜月,可她的话仿佛又到了耳边,每一句都让他窒息。
季沉渊,自己作的,死都要忍着。
军师心中明了,接着道:“王爷就不怕娘娘是在利用您?”
也无怪他多想,左丞比皇帝还希望王爷死,而贵妃定然是与左丞一伙的,这其中哪怕是再单纯的人也能想出点猫腻。
“她倒是给本王一个被利用的机会,至少还能接近一点。她连问都不问就判死刑了。”
他是冲动进宫,带着那一份从未有过的悸动,还没将心捧着送过去就被人摔成了碎片,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就赶他走,他也想死赖着多待一会,可季沉渊害怕,害怕听见苏苒说厌恶他,说他恶心。
他在慌乱中带着最后一点尊严离开了重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