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劫的做法在多数人眼中都显得有些…鲁莽。 但考虑到他是千劫,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反倒是能够理解了。 影像目睹着千劫离去的苏、华两人显然也琢磨透了千劫究竟想干什么,并感慨一向莽撞的千劫居然也会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后者虽有不满,但在觉者的点播下,他们也是决定去找寻在英桀中极为难以预测的人,因为在眼下的局面最值得信任的反而是那位英桀了。 “因其难以预测可以信任…这说的谁啊?阿波尼亚吗?还是维尔薇?” 特斯拉四下看了几个英桀,有些搞不懂苏指的那个人是谁。 就要说怪的话,英桀基本都挺怪的。 “是梅比乌斯啦。” 维尔薇耸了耸肩,“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这种情况下也只有她最靠谱了。” 虽然梅比乌斯的道德底线实在过于令人担忧。 但考虑到他们都不是人了,且往世乐土这个鱼缸也进入了毁灭的倒计时,这种时候,最怕死的梅比乌斯反倒是最值得信任的那个。 毕竟不死的蛇可不会愿意死在这么个小小的水潭之中啊。 千劫这把火几乎相当于直接点在了蛇蛇小姐的腚锤子上,就差没拿刀架着脖子逼着她赶紧干活了。 “呵呵,到了那种时候才指望我吗?”梅比乌斯冷笑两声,却是夹杂着些许不满,“早干什么去了?” 维尔薇叹了口气,没好气的道: “能早点我就该把你那些库存清干净了,不然估计也不会发生这种破事。” 要不是那疑似侵蚀病毒的玩意,至于说让英桀一二位莫名其妙的去世,樱也下落不明么? 真要说,这罪魁祸首还是梅比乌斯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哩。 “…” 梅比乌斯不说话了。 你要是把锅踢给她吧,在找到能甩锅的那个人之前,那她还真没办法辩解什么。 毕竟私底下培养侵蚀病毒这种事,可没法用“是千劫干的”来搪塞过去啊。 在闲谈之际,画面中却是发生了变化。 只见那是一片漆黑,似乎正是千劫的视角。 众人看到后,当然瞬间来了精神。 毕竟这指不定就能看到那个幕后黑手长什么样,究竟是谁。 “嗯?” 在对四周盲人的千劫看到某个人影后,他发出了质问: “你是谁?” “「千劫」。” 那是一个无论从身形还是穿着都令人无比眼熟的男人说出的回答。 盖因为这正是千劫,先前发出疑问的那个男人的形象。 “笑话。” 第一个千劫,也是真正的千劫对于对方自称千劫的说法嗤之以鼻。 但对方却也是玩味的说着: “哦?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你又是谁?” “…” “你觉得你比我更了解「自己」?” “好吧,在你的意识彻底弥散之前,我们好好看看这个地方吧。” 在千劫的沉默中,酷似千劫的男人摊手示意。 而此刻,影像前的众人却是一脸惊悚。 “夭寿啦!怎么会有两个劫哥啊!” 帕朵菲利丝直接先下一城,一脸惊恐异常。 这一个劫哥都那么难相处了,要是变成两个,那乐土岂不是要翻了天了? 她该不会在散步的时候直接被一把火送上天吧? “冷静一点帕朵,那个后来的千劫显然不是真正的千劫。” 符华抬手按住了慌张的猫猫,望着画面中那两个相似的人,却是没有嘴上说的那么乐观。 她有些不确定的道: “这个千劫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 “的确如此,千劫可不会用这样的腔调说话。” “这种熟悉的腔调…比起千劫,倒更像是…爱莉希雅。” 樱的判断让在场的爱莉希雅有些惊讶,指了指自己: “欸?我吗?” 而后,她伸了伸脖子,仔细盯着画面中那个千劫看了几眼…没什么结果,毕竟脸被面具遮住了。 妖精小姐试着回忆了一下对方刚下说的话,犹如一个侦探一样,捏着下巴沉思起来,不确定的道: “呃…好像的确…有些像啊?” “不是像,那明显就是你惯用的风格吧。”梅比乌斯嗤笑一声。 蛇蛇小姐对此简直不要太熟。 且不说她对这个讨厌的女人知根知底,就出于某些原因,她个人也是有借鉴过这个女人的谈吐风格的。 别说是说话方式了,就算是个屁…她指不定也能评鉴出个一二三来。 当然,按照爱莉希雅的说法,那肯定就是——美少女是不会放屁的! 画面中那个真正的千劫当然也察觉到了这份异常。 在思索片刻后,便察觉到了另一个千劫那熟悉的风格是来源于谁。 “(…爱莉希雅?)” 但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却是立刻否定了这个结论。 毕竟爱莉希雅可不会是这样藏头露尾之人,更不会做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来。 在确信这一点后,千劫便压低声音,对着那个明显不是善者的不明存在抛出了一句: “你休想。” “真的?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对这里感到很陌生吧?” “就和大部分人一样,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天,都没能看清他们自己的「心」。” “哼。就当做是一份谢礼吧,我会尽可能让你…死而无憾。” 不知正体的假千劫嘲笑之余冷哼一声,便强行携裹着真正的千劫在这座昏暗的长廊中开始前行。 没走几步,便看到了一地折断的金色剑刃。 那些东西虽然破损不堪,但众人还是能够认出它们的原貌——第十支配之键·量产型神之键轩辕剑。 根据他们先前所看过的那些影像,千劫过去似乎和这一神之键有一些纠葛,刻意的去折断了不少,到最后甚至被组织明令禁止严禁接触剩下的轩辕剑。 而这一段影像,似乎就是于此有关。 那个奇怪的千劫在看到那些剑后,不出意外的提到了其曾经的副官伊默尔,根据他的说法,那位副官和千劫似乎有很深的瓜葛,其在心中的地位异常重要。 至少在提到对方的时候,千劫展现出了明显的不耐烦。 “你到底想干嘛?” “不是说了吗——帮「你」审视自己,作为临别赠礼。” “大多数人即使在死去的时候,都没能明白自己究竟是谁,自己想要什么。” “你不必,也不想…像他们一样,对吧?” 酷似千劫的男人用着与之不符的语调,但和那位原主相比,他的话语之中却是多了一丝讥讽与玩味。 正是因为这一点不同,才能够让人清楚的分清他与她之间的天壤之别。 同时也更在意这个似乎是在模仿爱莉希雅的究竟是何人。 “伊默尔不该就那样死去。” 千劫带着几分愤怒的话语似乎正中对方下怀,让其有些好笑: “看吧…我刚才的结论,就是建立在「人类」的这种虚妄之上。” “直到现在,你不还是在试着欺骗自己的「心」吗?” “那位副官被选为了第十律者,甚至是其中最具有威胁的个体——你知道他必死无疑。” 疑似千劫的男人如此强调着某件事实,只是这似乎明显属于「千劫」的雷池,在其涉及后,毫不意外的引起了千劫的怒火,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恼怒,骂道: “你是听不懂别人的话,还是聋了?嗯?” “我知道他必死无疑,但他不应该死得毫无意义!” “我已经亲手让他的结局不再微乎其微…而你…你甚至不配提起它的名字。” 男人如此说着,却是篡着拳头,语气中带着不屑。 以影像前众人对这个男人的了解,若是换做以往,他恐怕早就直接一拳砸上去了,哪会像现在这样跟对方叽叽歪歪的磨嘴皮子。 但少许人却是更清楚,千劫并不是不想动手,而是大概…无法动手。 影像中那个假千劫似乎就是依仗着这一点,显得那么肆无忌惮。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就此挑衅千劫,而是耸了耸肩: “好吧,毕竟我就是你,我可没本事说服你。” “不过,我倒是有件事非常好奇——你在获得了超变因子之后。用伊默尔制成的核心制成的神之键,在被你接触过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很奇怪,我没有那部分的记忆。”假千劫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惑色与好奇。 面对这个问题,真正的狂王轻哼一声,有些不屑 “哼…你也配?” 他抬起了头,看向了某个并不存在于此的位置。 似乎已经揭露了答案。 现世的人对此当然只以为是经典的谜语,但若是往世的英桀,在看到了千劫所望及的方向后,即便是作为未能曾与那场战斗的记忆体,大概也有所了然了。 而亲身经历那场战役的人,则是在沉默之后,回想起了那段与之相关的过往。 就过程而言,千劫的确让生命本应终止的伊默尔为人类贡献出了更多的价值…虽然那付出的代价同样惨痛。 “他成为了什么不重要。” “…他做到了什么才重要,是吗?” 酷似千劫的假千劫说出了让前者无言以对的话语,并以此洋洋得意: “怎么样,一个人的思想,果然和他的记忆密不可分,是吧? “不过…” “哈哈哈哈…” 他终于发出了符合千劫式的笑声,但比起愤怒,那个男人却更多是以此嘲笑着什么。 只是这一次,被这个笑声嘲笑的人却是变成了千劫自己,而嘲笑他的对象,则是另一个酷似自己的不明存在 “在那时,你竟然还有心情讥讽他们「无法救下自己真正想救的人」…” “千劫啊…千劫…我似乎有些明白,你的怒火从何而来了。” “你和他们…不也没什么区别么?” “算了,让我们继续吧。” 怪异的男人如此说着,却是让影像前不少人担心的看向了千劫。 很难说这位暴躁而老哥在看到这么刺“激”的一段影像后的情绪状态。 虽然在答题空间出不了什么乱子,但玩意气出什么问题来…之后往世乐土指不定就要遭殃了。 不过他们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千劫对于这段猛戳痛脚的谈话并没有什么暴怒的反应,相反还出奇的冷静。 又因为那个面具的遮掩,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影像中的两人还在千劫,不出意外的自然又是千劫的一段雷区过往,从那闪过的林星众人便明白那属于曾经的疗养院。 “哦?是在那间疗养院发生的事?” “…” “怎么了?不堪回首?” 男人一时有些来不及反应,但不是因为被对方言中,而是难以从眼前飞速掠过的记忆中脱身。 而其中的大多数画面,属于死难者。 在已经褪色的「故乡」,在重新寻获的「归处」,在别人允诺的战场… 他总能成为唯一的,最后的生还者。在遍地的尸身中,慢步离去。 为什么只有自己如此强大? 千劫已经为此困惑了太久。 最终,他冷冷的吐出了一句: “…还有什么可问的?” 对方倒也不客气,当即道: “现在的情况很特殊,我们既是「千劫」…又是一个「旁观者」。” “所以,我对一件事的看法,未必就和你一致,就比如…” “作为象征留在这里的这柄武器。” 他将视线放在了地面上,随着影像的视角众人也看到了那柄武器。 同样不是令人陌生的存在,那是属于樱腰间武器的一把。 同时也是那次「清理」中,「勿忘我」所使用的工具。 作为其对手的千劫对此似乎印象深刻,甚至连记忆深处,都有着这么一把作为那段惨痛回忆的象征。 看着这一幕的樱摸了摸腰间的对应的那一把,眼中生出些许遗憾。 虽然那次事件严格来说她只是一把奉命行事的武器。 即使换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区别,组织还会派别的融合战士。 但后来毕竟和千劫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战友。 对于这份有自己的因素而为对方创造的惨痛过往,她感到抱歉。 ——回到画面中,那个恰似千劫的怪异男人对此啧啧称奇道: “如果记忆没有因为狂化出现差错,出于任务,樱毁了你第二个「家」,对吧?” “当然了,那也是一个契机。如果逐火之蛾发现你的过程没有那么…残忍,恐怕你最终会作为一个普通人死去吧?” 就众人的理解,樱显然也属于千劫雷区的一块。 所以不出意外的,在对方提及时,千劫表现出了不耐,甚至比起先前对伊默尔时反应还要强烈 “够了,你也没资格评价樱。” “樱?哈哈哈…” 假千劫谈到这个名字自然是乐了,一阵大笑后,便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真正的千劫,道: “关于她,我倒的确有不理解的地方。” “我有足够的理由对她恨之入骨,但你没有。” “毁坏乐土的空间…你甚至愿意为她做到这一步,为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男人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冷冷的给出了一句:“我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不需要原因。” “哪怕对你全无益处?” “哼…” 千劫的冷哼并没有让假千劫有什么不满,他只是啧啧称奇的自言自语道: “哈,不想回答就算了。也对…你的「怒火」实在是相当奇怪,从这些记忆来看,你根本没有憎恨过某个具体的人。” “哦…我终于明白了,千劫。难怪你对樱似乎毫无芥蒂。” 在一阵恍然的表情后,对方带着一抹玩味: “无论是在疗养院被「清理」的那一天,又或者之后的每一次无能为力,你憎恨的都只有自己?” “所以那种怒火才不会熄灭——除非你迎来死亡,没错吧?” 就像是祖玛的弹珠一样,那疑似千劫的男人一颗一颗的将那些积累在一起的异色弹珠清除。 他似乎以此为乐,但对于千劫而言,这种行为只不过是在揭露他隐藏在内心,不愿示人的一部分罢了。 “你说够了吗?” “唉,看来你没兴趣了解自己啊。也对,人类在悲哀中才更像是人类。” 假千劫叹了一声,却是开始乘胜追击起来。 “不过,我还发现了一些更有趣的事。” “对于那段在疗养院中做搬运工的经历,你似乎非常满意啊。” “太奇怪了…那时候你根本不以厮杀为乐。” 他摆出一副故作惊讶的模样,嘲笑道: “虽然他们看不见,但在被那些孩子夸赞的时候,你竟然会忍不住发笑。” “也就是说,如果可以选择,就连你…一个已经彻底变成「野兽」的人,也想做一个普通人?” “闭嘴。” 画面中的千劫有些揾怒,此刻的他就犹如一个即将被激怒的小老虎。 但那个人人惧怕的狂王,此刻的狂怒放在那个假千劫眼中,却不过是一个毫无威慑力的纸老虎,可以任由他上嘴脸。 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不放过任何一个上嘴脸的机会,疯狂开嘲讽: “看来不是。那么…我明白了。” “你的确不想成为普通人,却又自始至终憎恨着自己。” “伪装的真好啊,千劫,这太有趣了。难怪他们中每一个人都把你当做「同伴」。” “那个让所有人都感到畏惧,歼灭了最多敌人的野兽…却根本不是在享受厮杀,之所以渴求力量,是因为总在面对变故时软弱无力。” “普通人的生活?哈…不,你想要的根本不是这种东西,而是一个…” 假千劫一步步的将语调拉至最高,只是在他即将说出至关重要的一点时,千劫进一步的愤怒却是打断了他要说出的答案。 “我说了,给我闭嘴!” “…” “唉…冷静,我不必和将死之人争执。” 假千劫一阵惋惜的叹了口气,他淡淡的道: “看样子我们的「漫步」还没有结束,在这里爆发冲突毫无意义。” “那…请吧。前面…应该就是最后一站了——无论身心。” 随着犹如绅士一般的伸手,一道题目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的: 【请问,千劫真正想要东西是什么?】 【a.一个女朋友】 【b.一个很会♬的沙包】 【c.一个家】 【d.一片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