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炭之后,陆雯在陆府的日子好过了一些。毕竟,一般人都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更何况是大户人家的仆役婢女,自然识得看眼色行事。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提醒着人们马上要到年关了。
陆良珏已经休沐在家。陆林氏不好再给陆雯禁足,毕竟,昏定晨省已经回府的雯姑娘不在,万一问起来不好收场。
陆雯对禁不禁足本就没多大意见。主要是昏定晨省不仅要早起,还会耽误她好长的时间不能看话本。
好在,本就是三天一次,后来因为陆良珏自己平日早朝上久了,想趁着冬歇不用起早,也只剩昏定。
陆家嫡子陆铭在青山书院求学,家里皆是女眷。除了女儿们问安,就是陆林氏唠叨她们的女红。陆良珏则像是个摆件一般坐在那里。
一日陆雯没忍住咳,陆良珏都没侧目看一眼。反倒是陆林氏逮到机会表现自己作为嫡母的价值,赏了陆雯两个秋水棠梨回去润肺。
再见三姑娘,她也多半是绕着陆雯走。这日子过得比陆雯倒是想象中随顺许多。
这日,到了晚膳的时间,陆雯还不见喜儿领着餐食回来,便奇怪陆良珏在府中,还有人敢在这时候克扣她的餐食吗?
杨嬷嬷掩嘴一笑,“姑娘怎么糊涂了?前日昏定的时候,夫人说了,今日大家都要去大房用餐。”
“哦?”陆雯全然不记得,她每次去昏定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的话本。“非年非节,作甚要一起用餐?”
杨嬷嬷张张嘴,很是惊讶的样子。
“怎么了?”陆雯不解。
“姑娘,今日是除夕……”
陆雯哑然。“呵呵……原来是除夕啊……”
陆雯的生母真是除夕之夜难产去的。除夕对于别人是欢聚一堂的日子,对于陆雯而言只有盖着母亲的白布。
杨嬷嬷知道此事对于陆雯的影响,往年在老夫人的院中或在凤城,陆雯都是不过除夕的。到了初一,才会有些热闹。
“我说呢,怎么觉得近几日府里特别热闹。”陆雯深吸一口气,“时辰差不多了,更衣吧……”
杨嬷嬷捧出做好的新衣,这是旧时老夫人赏的料子做的。往年,陆雯不在乎新衣新鞋,也就剩下了。
可如今回府,杨嬷嬷觉得不能在其他院子看低了,今年怎么也要做一身。陆雯也就随着她去折腾。
临了,陆雯才看到是身正红。她笑了,“嬷嬷,我已经是及笄的老姑娘了,穿正红也该是大婚。过年穿不得这么鲜艳的颜色了。”
杨嬷嬷说:“夫人和老夫人都喜欢这个颜色……”杨嬷嬷此时说的夫人自然不是陆林氏,而是陆雯的生母。
陆雯噤声,默默地将衣服穿上。在铜镜前端详一阵,“红色是衬得人精神一些。”她模糊的记得母亲和祖母都这样夸过自己。
除夕守岁,晚膳自然开的晚些。大房里布置了一些茶点。陆雯食之无味,与四姑娘玩起了翻花绳。
按理说,大房是陆林氏的地界,她应该坐在上首,盘着念珠,冷眼看着热闹。可是,到了酉时还不见陆林氏露面。
杨嬷嬷矮身在陆雯耳边说,开春就是春闱,夫人家的表少爷从凤城上来,只怕在前院招待。
陆雯点点头。
这时,四姑娘拉着陆雯的手,“雯姐姐。我们去外头赏梅吧!我坐的屁股都麻了。”
童言无忌,陆雯总算是发笑了,“好。小的陪四姑娘去赏梅。”她伸手想把四姑娘抱在怀里,不料,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水。
“呀!”衣服湿了一片。
柳氏慌忙站了起来赔罪,“不好意思雯姑娘。”
“不碍事,回去换一身就是。”陆雯摆摆手。转脸就看见杨嬷嬷一脸的为难。
她登时明白,本就是弹尽粮绝回的京,回来第一日份例就被减了半,只怕今年院子里没有闲钱给自己做第二身衣服。
杨嬷嬷的脸色陆雯看得到,柳氏自然也看得到。她立即说道:“我院子离大房近些,嬷嬷就不要走动了,让妾身去取件衣服给雯姑娘赔罪……只要雯姑娘不嫌弃。”
“那就劳烦柳姨娘了。”陆雯心下再次记下对柳氏的善意。
不消一会,柳氏取来一身水蓝色的新衣。陆雯在耳室换上,便带四姑娘出去赏梅。
刚到梅园,四姑娘就吵着要捉迷藏,陆雯心情好,就把她放了下来。
陆敏涛这个小短腿,谁知道一放下来就跑得没影了。
陆雯倒也不慌,一边赏梅,一边背着手,又一茬没一茬地喊着:“四姑娘,四姑娘?”
“你躲到哪里去了呀?”
“让小的好找呀!快出来吧,小的看见你了!”陆雯自己来了玩性,扮作丫鬟的身份在逗敏涛。
玩心正重,不料,听见了男子的声音。
“人在哪儿呢?”
她心里一惊,这是后院。怎么会有男子的声音?
还不待陆雯有所反应,人声和脚步声就更近了。陆雯只得躲进附近的假山中。
“你确定是一个美人?”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摇摇晃晃地边走边问。
一旁的小厮说,“错不了,三姑娘说,四姑娘带出来一个美人在梅园里赏梅呢!这是三姑娘原封不动让小的带给您的话。”
陆雯心里一沉,好呀!这陆敏婕消停了月余竟然又出这样歹毒的手段。
“天寒地冻除了几棵破树!哪里有美人!”锦衣的公子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