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柔在打量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打量她,她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引人注目,从她出了乌篷船,明里暗里的窥探视线就没少过。
沈冥清往四周扫了一眼,便知道此时众人心里想的应该是,嗬,好大一只肥羊。
珠宝就该藏在匣子里,如此招摇地显露出来,自然会让人觊觎掠夺。
她虽然从头到脚都打扮得素净,但她身上的软纱是素雪縠,轻薄透亮,寸纱寸金,她这身衣裳颇费料子,可以说是用金子堆起来的。再瞧她的发饰耳饰,样式时兴,宝石璀璨,每一样都是精品。
有眼力的人自是不用说,没眼力的人也在蠢蠢欲动,如此水灵鲜嫩,像一块脆生生的白藕似的姑娘,孤身一人站在渡口边,眼里含着一层水雾,生怕别人不起坏心似的杵在那里,再老实本分的人也要被她逼急眼,干上一票了。
循柔朝沈冥清走去,停在两三步远的距离,她向老船夫瞅了瞅,似乎在向他确认这是否是她的表哥。
老船夫连忙说道:“这就是沈家的大少爷,姑娘你……”
沈冥清抬了一下手,向前倾了倾身,问她,“你是哪家的,我怎的不曾见过?”
他身上的淡淡酒气令循柔微微地撇了撇头,她往边上瞟了几眼,轻声细语道:“表哥,我们可否换个地方说话?”
沈冥清一直瞧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那点小动作,他态度平和地道:“可以。”
重新回到乌篷船内,隔着一张小小的几案,二人分坐两头。
循柔擦了擦泪,像主人一般招呼客人,“表哥,喝茶。”
说着让人喝茶,却没有动手给他倒茶的意思,沈冥清已经许久没见过如此不会行事的姑娘了,他挑了挑眉,拎起茶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仱僅媮仏“表哥,还记得这个吗?”
轻柔的嗓音响在耳边,他循着声瞥了她一眼,少女凑过身来,仰起下颌,细白的手指勾着一根艳红色的光珠项链给他瞧,细细的链子勒着雪白的颈子,纤细而又羸弱。
在她疑惑地看过来时,他点头嗯一声,“瞧着是有些眼熟。”
“这是表哥让人送到平州的,家中姐妹都很喜欢,这一条项链我常戴的。”她笑了笑,低头把项链放好。
沈冥清是曾派人往平州送过东西,至于送的是什么东西,他并不会一一查看,说是瞧着眼熟,不过是用来敷衍的话。
在生意场上待久了,敷衍起人来比说真话还要认真。
“你是五伯的女儿?”在平州只有那么一户远房亲戚,距离太远,来往不多,但沈冥清知道他们家女儿不少,多是妾室多生,只有一个为正房所出,瞧她这身打扮和招摇劲儿,也不似妾室所出。
循柔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就问道:“表妹怎么独身一人来了这嘉州城了?”
说到这个,循柔笑容消失了,暗暗地扭了自己一把,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鸦羽般的眼睫低垂,瞧着凄惶又可怜,“表哥,阿郎不见了,你快帮我找找他吧。”
沈冥清撩起眼皮,问道:“阿郎是谁?”
她咬了咬红唇,双颊染上几分红晕,“是我的情郎啊,不都是这样唤的么?”
原来是和情郎私奔出来的。
沈冥清看了看她,温声道:“跟我说说,他是怎么不见的?”
她拿着帕子一挥,差点甩他脸上,“就这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沈冥清抿了一口茶,“他是会飞天遁地?”
“表哥真会开玩笑。”
是谁在开玩笑?
循柔把事情从头到尾跟他说了一遍,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诉说缠绵情意。
她叹了口气,“我们怕被人追上,一路跑到了嘉州城,中午的时候,阿郎说要给我买些吃食,他便下了船。可是我等了好久,他也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沈冥清沉默地听了片刻,见她一脸担忧,开口问道:“中午走的?”
“对啊。”她点头。
“你们携带的银两在哪儿?”
“在包袱里呢。”
“包袱呢?”
她说道:“他拿走了。”要买东西嘛。
“……”需要带着所有的钱财去买东西?
他看着她,她眨了眨眼,怎么了呢?
他决定把话说得明白点,“你的阿郎拿走了所有的金银细软,把你一人抛到了这里,你还想不明白吗?”
她抬眼看向他。
沈冥清叹息道:“表妹,你被人骗了。”
“不会的,他能被我瞧上,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可能为了一点金银抛下我?”她说得自信满满,但是一双眼睛哭得红通通的。
他问:“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她张了张嘴,低声道:“船夫说他坐船跑了。如此说来,他果真是骗了我?”
沈冥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谁让你好骗。
循柔攥着帕子,哭泣道:“我是跟他出来的,他就这样把我抛下,我可怎么办?”
哭也是个力气活,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眼婆娑地说道:“表哥,你帮帮我,帮我找找他行么?”
沈冥清看向她白皙柔软的双手,慢悠悠地道:“帮是要帮的,只是表妹要找他做什么?”
“我……”她的神情有些茫然,显然没想好怎么处置她的情郎。
他含笑提议,“打断腿怎么样?这样他就再也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