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光华如洗。
这夜的中秋家宴久久未散,园子里弥漫着酒香和花香,悠扬婉转的小调在风里飘散,欢声笑语不曾停歇。
沈冥清不仅找人来唱曲,还叫来了一个变戏法的,把所有人的兴致都挑了起来。
府里的女眷一年到头也听不了几个曲,看不了几场戏,更不要说把变戏法的请到家里,她们自然是喜出望外,眉开眼笑。
下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嚷嚷着府里来了个变戏法的,丫鬟婆子听到消息也三三两两地往园子里去,府里的主子开恩,让她们也瞧了回新鲜。
循柔的左手边坐着沈樱,原本沈檀要挨着她坐,沈樱非要插在她们两人之间,不让沈檀跟她说话。
这会儿那个变戏法的把布一掀,凭空变出了一篮花,沈樱激动得不得了,“变出花来了!你快看啊,他――”
沈樱迫切地要跟人分享此刻的激动,然而一扭头看到了循柔,笑容待笑不笑地僵在脸上,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她的嘴巴平时就红润润的,今晚似乎格外红艳,越靠近唇内,红得越发浓稠,有种妖异的淡紫。
沈樱撇开眼,妖里妖气的,话本子里的妖精肯定就长她这样,她忽然想起那日循柔给她点口脂的事,她回去擦了好久,越擦越红,气死她了。
那些话本子里的妖精都没有好下场,她就等着被人收吧,沈樱转过了头,恰好看到了沈俊泽,二哥看起来呆愣愣的,她顺着他的视线找了过去,发现他竟然是在偷看循柔。
沈俊泽也不想这样看着小表妹,他只是随便地瞅了瞅,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小表妹的唇红得过分,在夜色下格外显眼,她的吃相秀气文雅,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吃东西能这样优雅好看。
“二哥,我要吃螃蟹!”
沈樱这一喊,沈俊泽陡然回神。
吃就吃,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给给给。”沈俊泽挑了一个大螃蟹给她,刚在座位上坐好,便瞟到大哥的目光在他身上轻飘飘地转了一圈,他莫名的脊背发寒。
这是怎么了,沈俊泽想不出自己哪乂咡払丠里做得不对,沈樱要吃螃蟹,他还专门挑了个大的呢,够有兄长的风范了,大哥瞥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沈俊泽想了想,挑了个更大的螃蟹送到沈冥清面前,忘记孝敬大哥了。
沈冥清看了一眼碟子里的螃蟹,咔得一下掰断了蟹腿。
“……”沈俊泽埋头吃饭,他是真的有点怵他。
小时候他可没少挨大哥的揍,大哥揍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还专挑打得疼又不显眼的地方,心黑手更黑,后来他懂事了,就再不敢招惹他了。
方才那一眼看得他心里毛毛的,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表妹。”沈檀将一碟子石榴子递给了循柔,她见她喜欢吃就剥出了一碟子。
沈樱不高兴地嘟了嘟嘴,想要去拿碟子,却被沈檀躲了一下,绕过她放到了循柔的旁边。
循柔对她笑,眉目如画,“多谢表姐。”
沈檀抿着唇笑,决定再剥一个。
沈樱抓起月饼恨恨地咬了一口,她的表情变了变,五仁馅的,是谁放到她手边的?!
“呀,二表姐你把我的月饼吃了。”循柔轻轻一叹,幽幽地看向她,“我挑了好一会儿,就剩这一个了。”
沈樱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拿眼干瞪她,她是什么口味啊!
循柔眨了下眼,挺好吃的呀。
沈冥清低笑了一声,让此刻上前添酒的叶锦芸不由得心旌摇曳,低沉醇厚的声音仿佛就响在她的耳畔,宛如情人间的低语呢喃,让她瞬间羞红了脸,手也抖了一下。
他是不是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猜到了她的心意?叶锦芸故作镇定地退到旁边,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乱,得若即若离才能勾得男人欲罢不能。
即便他猜到了又如何,她也可不承认,叶锦芸像大家一样将目光转向那个变戏法的人身上,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起,她努力地往下压平。
她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很早就注意到她了,故意不去看她,却在刚才那声低笑中露出了端倪,要不是她耳朵尖,差点就要忽略过去。
叶锦芸多次来添酒,沈冥清又不是嗅觉失灵,确实是闻到香味了,但喜不喜欢就另当别论了。
正如叶锦芸所言,男人对某些气味很敏感,但什么事也得分人,同一种气味,有的人喜欢,有的人就厌恶。
叶锦芸抹的香露,恰恰是烟花女子用得最多的一种,她甫一靠近,沈冥清便蹙了一下眉,不过叶锦芸是苏氏身边的丫鬟,又曾有过功劳,颇得苏氏看重,即使品味差点也没什么大碍。
前面的戏法还在继续,变戏法的男人掏出几颗莲子,随手扔到了瓷盆中,一眨眼的功夫,水里的莲子就开出了数朵白色莲花。
众人睁大眼睛,发出惊叹之声。
循柔也看得目不转睛。
夜色深沉,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大家各自散去。
桌上杯盘狼藉,是欢乐过后的沉寂,夜里起了风,檐下的灯笼轻轻地摇晃。
“明日到色空院来一趟。”沈冥清不急不缓地走到她身边。
闻言,循柔的脚步略微一顿,“表哥有事么?”
他侧头看了看她,眼中浮现出幽艳的光,浓密的眼睫投向一小片阴影,他漫不经心地移开眼,“来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