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里的水再次沸腾,热气腾腾地扑在脸上,闷得人喘不上气,叶锦芸的妆容已经被汗水晕花,看上去有些狼狈。
茶房里的活儿不多,不过是准备些茶水茶点,有王婆子和两个小丫鬟在已是绰绰有余,再加上叶锦芸,这就有四个人了,若是沈冥清不在院子里,她们就更加清闲。
实际上,叶锦芸在色空院要比在苏氏身边轻松很多,但她的心理落差太大,一心想着去当解语花,哪知是到这里来烧水,连送茶都用不到她。
在苏氏身边的时候,她还能见见沈冥清,来了这色空院,明明离得更近了,她却见都见不到他。
叶锦芸也是焦急,她暗暗地扫了王婆子一眼,难道是这个老太婆故意刁难她?她越想越觉得是王婆子在针对她,又是让她烧水又是当着面教训她,不是刁难是什么?
她是太太送来伺候大少爷的,王婆子把她安排在茶房,就是阳奉阴违,违背了苏氏的命令。
叶锦芸考虑到自己刚来色空院,跟王婆子起了冲突,吃亏的还是她,她心想着要找个时间把这事告诉苏氏,让苏氏替她作主,那时看这个王婆子还敢说什么。
“王妈妈,这些点心……”两个小丫鬟眼巴巴地瞅着桌上的茶点,眼中流露出渴望,平时茶房也会备着两样茶点,但大少爷不爱吃这些,往往是怎么送去的,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回来,剩下来的茶点就便宜了她俩,全进了她们的肚子。
最近,大少爷大概是要招待客人,他让人专门从外头提了食盒进来,里面盛着各色茶点,一个个小巧玲珑,做成各种花形,看得人直咽口水,轻轻地嗅一嗅,屋子满是甜香。
今日的茶点都做成了花,上一次那些是各种憨态可掬的小动物,有的捏成小兔子,晶莹剔透,白白嫩嫩,还有做成小鱼的,鱼尾巴都是透明的,她们捧在手里舍不得吃,凑到嘴边咬一口,眼睛都睁大了,再也忘不了那种滋味,天天盼着这个客人能再来。
王婆子瞪了她们一眼,“前面还没说要不要,你们先想着吃了。等着吧,要是有剩下的,你们就分一分,桌上这些想都不要想。”
两个小丫鬟被训了也高兴地笑,一定会有剩下的,客人的胃口小,跟小鸟似的仚嘽篤亱。
叶锦芸瞟了眼那两个傻笑的小丫鬟,心里暗暗鄙夷,吃别人剩下的东西,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些茶点,起初没注意,这会儿再看就发觉这茶点过于精美了,像是一朵朵姿态各异,栩栩如生的花朵,这样的茶点显然更讨女人的欢心,男人饮茶的时候会配如此粉嫩,甚至有些娇艳的茶点么?
叶锦芸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想法,来色空院的客人莫非是个女人?不可能,叶锦芸下意识否决,这是在古代,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跑到男人的住处来做客,光是沈家的大门都迈不进来。
虽然道理都明白,但那个念头一旦冒出头就怎么也压不下去,叶锦芸恨不得马上就进去看看,确定一下在里面的到底是男是女。
随着时间的流逝,叶锦芸愈发焦灼,终于忍不住向王婆子说道:“王妈妈,我有些头晕,想先去休息一会儿。”
王婆子没有为难她,点了点头就让她回去了。
叶锦芸摁着额头走了出去。
王婆子瞅了瞅她的背影,不知道太太怎么选了这么一个人,心浮气躁,当丫鬟都当不好,更不要说其他的。
……
屋子里时不时地传出几声啜泣,声音越来越轻,不知是不是哭累了,渐渐地哭得力不从心,听出了几分敷衍。
沈冥清半揽着她的腰肢,手中轻摇着那柄团扇,不紧不慢地给她扇着风,直到哭声慢慢弱下去,他才停了扇子,低头去瞧她。
循柔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乌黑的发丝贴在了雪白的脸颊上,眼尾晕开胭脂红,泪眼朦胧,透着一股迷离茫然之色。
他的眼眸微深,捻了捻她的发丝,真是可怜。
胸前的衣襟被她的泪水洇湿,他搁下扇子,将她贴在脸颊的发丝轻轻地挽至耳后,尾指不经意地触碰到她的耳珠,“表妹好些了吗?”
有力的心跳声响在耳边,循柔坐直身子,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拿着帕子拭了拭泪痕,看着他的衣襟,声音犹带几分哭腔,听着哑哑的,“把表哥的衣裳弄湿了。”
“无碍。”沈冥清给她端了一杯茶,茶水放凉了些,正好可以入口,“我虽能理解表妹的心情,但这般哭泣极易伤身,表妹喝点茶水缓一缓。”
循柔接过茶杯,低头小口小口地喝茶。
她哭得十分卖力,额头生出了一层薄汗,沈冥清一边瞧着她一边拿着扇子给她扇风,哭了这么久也该够了,眼睛都哭红了,差不多得了,原本眼神就不好,再哭成睁眼瞎如何使得。
循柔喝完一杯茶,端着空杯子朝他伸了伸。
沈冥清挑了挑长眉,拎起茶壶又给她倒了一杯。
过了好一会儿。
循柔吸了吸鼻子,抬眼看向沈冥清,在他隐隐鼓励的目光中,她低声说道:“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他含着微笑,温和地说道:“习惯就好了。”
她忧伤地点了点头,复又抬眸道:“我想去祭拜一下阿郎。”
祭拜个鬼!沈冥清含笑应道:“当然可以。”
循柔想了片刻,缓缓地道:“如今阿郎没了,我一个人在外头终究不是个事,我想了想,还是要回家的。表哥你帮我跟父亲传个信,让他派人来接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