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介听闻此事时,宋让已经去了剑冢,他急忙赶过去,在路上碰到了陶英。
“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常介说不下去了,他不愿意去想那种后果。虽然宋让每年发作时都会去一趟剑冢,但是那跟如今的情况不同,剑冢是无相门的惩戒之地,最严重的刑罚是在剑冢的剑阵之内受上八十一剑后逐出师门,他倒是不怕门主一气之下会将宋让逐出师门,毕竟九哥是门主唯一的儿子,无相门的少门主,日后还会继任门主,门主应该不会那样狠心。
陶英垂下眼,低语道:“师兄放下了山河剑。”
日月山河剑是无相门的至宝,它的剑锋永远都不会指向门中弟子。她到了那里时,正好听到门主的质问,是要放下山河剑还是放开他怀里的女人。
人心都是偏的,那一瞬间,陶英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门主这话的分量太重,压得人喘不过气,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当然是希望师兄不要犯傻,放弃了山河剑,也就意味着放弃了他在无相门的一切。
但是她眼睁睁地看着宋让放下了山河剑,她不知道师兄在想什么,但这样的割舍无疑是痛苦的,他放下了一切,还能剩下什么?
“九哥怎么会……”常介大惊失色,事情比他想的还要糟。
几大长老也来到了剑冢外。
门内弟子被杀,少门主被妖女蛊惑,执迷不悟,甘愿入剑冢也要护住妖女,事情到了这一步,便是宋让迷途知返也会受到严厉惩罚,作为无相门少门主,本应以身作则,他的行为已经是离经叛道。
他们在等,等宋让幡然悔悟。
祁长老忧心忡忡,他看不出宋让有丝毫悔悟的迹象,宋让能成为无相门的少门主,不是因为门主儿子的身份,是因为他能拿得起山河剑。
山河剑的剑气需要修炼无相门的特殊功法来化开,这对天赋筋骨的要求极高,门主之前的两个孩子便是因为承受不住剑气才夭折了,若非如此,他们怎么会让一个魔门之子做无相门的少门主。
循柔拉住宋让的手,“戳上八十一个窟窿你还能活着出来吗?瞧见没,他们在给你机会。”
她示意他去瞧外面的人。
宋让看着她道:“如果我撑不住,你自己能逃得出去吗?”
循柔转过头来,叹了口气道:“以前没问题,但是这会儿我身上没劲,外面的那些人又对我虎视眈眈,我一走出去,他们可能就要对我动手了,往哪儿逃呢?”
她的眼睛忽然一亮,“要不咱俩殉情吧。”
宋让摸了摸她头发,“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
循柔横了他一眼,“我可没开玩笑,他们没想放过我,你要是撑不住了,我也得被他们捉住,到时死在两处,还不如一起殉情呢。”
宋让坚定地道:“我撑得住。”无论如何都要撑住。
循柔气恼地揪住他的衣襟,“你是不是傻,非要受什么刑罚吗?走就走了,干嘛还得挨上这几十剑!”
“如果不这样,我们离不开无相门。”
循柔抬起潋滟的眼眸,问道:“死了那么多人,你觉得他们能放过我?”虽然不是她杀的,但他们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凶手。
“父亲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应该是看出了什么才会想……他或许也尚有犹疑,才没有直接出手,而是让我做抉择。”宋让下意识去握剑,却什么都没抓住,他微愣了一瞬,握起手放入了袖中,“等过了剑阵,我带你离开。”
循柔看到了他的动作,伸过手去,探入他的衣袖,摸上他的手,轻声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宋让反手握住她,“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以前她常常问他要她还是要剑,他说要她,这次也不例外。
宋聿明一直注视着前方,看着宋让走进了剑冢,当年他本要斩草除根,却怎么也下不去手,襁褓中的婴儿不知畏惧,伸着肉乎乎的小手去碰沾着鲜血的山河剑,他看了他一会儿,收了山河剑,把孩子抱了起来。
一晃眼便过去了二十一年,他悉心教导,将他培育成材,他只望他能走正道,哪知他竟会为了一个女子放下山河剑。
最强大的剑客不需要多余的感情,那只会绊住他的脚步,一如当年的段西池,如今宋让也要步他的后尘吗?
剑阵已经启动,祁长老向宋聿明问道:“向来都是叛教之人才接受这样的惩罚,从来没有人能活着出来,真的要让宋让受完惩罚?”
宋聿明面容冷肃,沉声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祁长老又问:“如果他活着出来了呢?”
沉默了许久。
宋聿明开口说道:“那就让他走。”
“那个女子也要放走?如此恐怕难以服众。”
“人不是她杀的。”他在地上发现了血虫,尸体上的刀伤也跟之前三名弟子身上的一样,炼尸堂便是以血虫控制傀儡。
祁长老诧异地看向他,不是她杀的人,为何要把宋让逼到这一步?那个剑阵可不是闹着玩的,足足挨上八十一剑还要不要命了?
宋聿明无法言明,那女子的身份来历,宋让坚决的态度,这一切都没法让他轻拿轻放。
这时,剑阵停了下来。
众人紧盯着剑冢的入口。
循柔在剑冢内等他,他不让她再往里走,她便坐在了门口,听到里面没了声音,她站起身,正要往里走,宋让浑身是血地走了出来。
循柔扶住了他,他身上的衣袍被血浸湿,可以看见深深浅浅的剑伤,有的地方深可见骨,叫人看得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