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柔轻抿了一口茶,那只手比甜白瓷的茶盏更为细腻白皙,此刻她低垂着眼睫,姿态娴静优雅。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落在自己裙摆上的点点光斑,对此次的事情没有了刚来时的期待。
还以为接到了一个大活,结果拐了好几个弯,居然拐到庄抑非那去了。
他请了孙老,孙老问了别人,别人问了冯鸿涛,冯鸿涛又找了她。要命,绕了一大圈,原来庄抑非才是最大的雇主。
此刻,她坐在这边喝茶,就是在等待最后的通知。他要是决定用她,她就可以留下,不想用她,喝完这杯茶便可以打道回府,这是他作为雇主的权利,决定权在他手里。
循柔想起刚才庄抑非看到她时的表情,他的眉头微挑了一下,定了几秒,便波澜不惊地移开了眼。
不错不错,成熟男人的魅力就在于胸有成竹和从容不迫。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说出来谁都不知道。
“这事闹的,那边没说清楚,我也不知道原来是……”冯鸿涛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这次的事情已然不抱希望。这是他给循柔介绍的活儿,一听孙老的大名就赶紧带人来了,却没再打听打听谁才是真正的雇主。
要是事先知道是庄抑非,他绝对不可能把人带到这里,他又不是二百五,这俩凑到一块,只会弄得双方都不愉快。
循柔说道:“没关系,冯伯伯再给我介绍几个客户吧。”她真的挺需要的。
冯鸿涛点点头,“成。”
喝完一杯茶,两个人对视一眼,打算起身告辞,事情已经这样了,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
两人刚起身,齐思雨走了进来。
看到对方难看的脸色,循柔略有疑惑,难道事情还有转机。
“你可以留下了。”
齐思雨睨了循柔一眼,心里颇不平静。抑非为什么要留下她,她是仇家的女儿,他应该对她恨之入骨,怎么能让她来碰他母亲的东西?
齐思雨紧盯着循柔,除了那张漂亮鲜妍的脸蛋,还有什么可取之处,为什么还是这个女人。
明明她也在学画,也能帮他把母亲的画作画出来,但他却从来不让她碰。齐思雨攥了攥手,虽然孙老不再收弟子,但她跟在孙老身边,也能得到指点,连孙老也会称赞她几句,怎么会比不上这个女人。
之前循柔问齐思雨是不是认识她,齐思雨没有说实话。齐思雨当然认识,她最恨的人就是孟循柔,虚伪又恶毒,连自己的家人都能狠心抛弃,全然不顾父母兄弟过得如何落魄,只顾自己过得自在,最可恨的是,抑非也被她蒙蔽了双眼。
这种女人没资格得到幸福,最后连老天都看不过眼,让她早早地离开了世界。这样才好,她不配拥有那么多东西。
孟循柔死了,齐思雨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总在想或许是因为那个女人占得了先机,才会把她的路给堵了,如果她能抢先一步,一定可以扭转局面。
当事情真的发生了,齐思雨欣喜若狂,她还没想好怎么去接近庄抑非,庄家和孟家就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庄家破了产,庄父庄母接连去世,桩桩件件竟然都跟孟家有关。
不用她做什么,他们之间就先结下了仇恨,齐思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却有些欣喜,如此一来,他们便再也不可能了。
齐思雨之所以去学画,一方面是想赢得庄抑非的另眼相看,另一方面也有把孟循柔比下去的意思。上辈子孟循柔的画作拍出了上亿的价格,齐思雨很不服气,如果换成自己,能比她做得更好。
很多事都有了变化,齐思雨开始学画,而孟循柔那边却没有再传出什么天才少女的名声。
当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孟循柔再次出现了,一次两次,齐思雨心里开始焦灼不安,看着眼前人身上那种熟悉又令人厌恶的矜傲,她不由得在心里骂道这女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循柔确定自己脸上没有花,但齐思雨大概从她脸上看出花来了,还得是五颜六色的那种。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你们另找他人吧。”循柔往外走去。
迈出屋门,那头庄抑非和孙老也走了过来。
冯鸿涛提出告辞。
庄抑非看向循柔,淡声道:“一百万。”
循柔眼皮都没抬。
周围几人诧异地看过来。
他对她没有多余的耐心,“一千万,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走。”
循柔看他是欠抽,然而一千万的话,她考虑了一下,还是为五斗米折腰了。
当晚,循柔留在了南山园。
说实话,这边比她住的那地方好太多了,庄抑非还不至于在吃穿住上难为她。那种掉价的事,人家也不屑干,要出手就直接从根上拔起,到现在孟建东几个还在外头东躲西藏呢。
循柔洗了个澡,躺在阳台上晾头发,望着头顶的满天繁星,双手放在腹部,难得的宁静时光。
她的耳朵动了动,忽然听到了说话声,声音低沉醇厚,像纯酿的酒。循柔转了一下头,看到了对面阳台上打电话的庄抑非。
他也注意到了那个长发飘飘跟个女鬼似的循柔,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继续打电话。
循柔也没理他,只是他一直在那边打电话,声音低低沉沉,像催眠曲似的。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庄抑非打完电话时,循柔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梦里的事情虽然模糊,但他隐约觉得……
庄抑非按了按额头,或许是这几天太忙了,才会做那种荒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