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久违的教主回城,风采奕奕,可不就跟逢年过节一样激动?
燕清也没想到,前些天里被他随口拿来调侃郭嘉的‘护法’一词,却是歪打正着,碰巧说中。
无论如何,接下来在财大气粗、又身份贵重的新教徒刘协的强烈要求下,这株桃木并未为吕布的私人珍藏添砖加瓦,而是应众人所望那般,被留在了原处。
曾悄然见证过燕清被卡在瓦砾间进出不得的狼狈的它,就得以继续在风雪中昂然屹立,接受教徒们的瞻仰敬拜,吕布发馋的视线,以及燕清飞递的眼刀。
与此同时,城中距此不远处,有一自北地远道而来的少年,正皱眉掂着所剩不多的盘缠,同个店家讨价还价。
他衣着朴素,并无任何饰物,可见出身平凡。
身长却足有八尺,肩宽腿长,修长挺拔,体魄健实。瞧着年岁不长,周身却无半分浮躁,而有少年老成之感,气貌上也颇有几分不俗之处。
俊眉朗目,眸光清湛,肤色白皙。
正是姑娘家喜欢的模样,不过这会儿神容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派头,就平添几分与光溜溜的下巴予人的青涩印象不符的成熟稳重。
好不容易谈妥价格,其实素来不擅言辞、只硬着头皮上的少年由衷地松了口气,恳请道:“还请您再等一会儿。”
店家刚要领他去房间前,闻言一愣,旋即警惕道:“怎么?这钱可不能更少了啊!”
“非也。”
少年摇了摇头,丢下模棱两可的一句后,一转身就潇洒地出去了。
店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做什么!”
这外地来的臭小子莫不是根本不打算住店,刚费那么一大番唇舌,只是来耍他一把的?
不过店家还未暴跳如雷,片刻过后,少年就小心翼翼地扛着给同他容貌上有几分相似,却清瘦得多,一脸病容,正昏睡着的男子过来了,小声道:“我与兄长同住一间。”
店家刚要放心,听到这话后,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气道:“早知你是两人住,还是个带病的,我哪能同意就这价?我可先警告你,那床只够一人睡得,撑不住俩大老爷们!”
“当然是我打地铺,定不将床挤垮了。”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笑,在那竹简上端端正正地写下‘赵云’两字,飞快地缴纳了定钱,不给掌柜的反悔机会。
旋即冲他欠欠身:“还请店家多关照了。”
店家拧着眉头打量他。
这姓赵的小子话不多,模样和年纪却都讨人喜欢,进屋来又是头一回露出笑,店家纵不想留个病人在这留宿,也狠不下心肠赶人了。
况且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店里也没几个客人,他只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自认倒霉:“算了算了,这是你家兄长?”
赵云沉默地背起兄长,一手拿着擦得锃亮的银枪,步履稳健如风:“正是。”
店家见状,心中颇感惊叹,一边领他上楼,一边询道:“常山郡离这不远,也称不上近,这世道如今又乱得很,就你一人还敢带个病人上路?”
赵云一改方才杀价时的据理力争,惜字如金道:“尚可。”
店家从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中,不难想象出这年纪不大的儿郎其实多半是个狠角色,不由暗自称奇:“但这大冬天的,何必这么折腾病人?”
话刚出口,店家自己就想起来了,一拍脑门:“莫不是为华大夫来的罢?”
赵云眼睛一亮:“确是如此。不知您可知那位神医如今何在?”
他父母早逝,与兄长相依为命,偏兄长体弱多病,常年缠绵病榻,也没少在当地求医问药,效果却是不佳。
他前不久从两马商处听闻,有一妙手回春的神医华佗,就在谯地为那病症相似的郭别驾开方配药,就怀抱期望,带着不好再拖的兄长来,想寻访名医。
否则兄长这般状态,他也不能安心远行,投效一方势力。
店家耷拉下了脸,叹道:“哎哟,那你可来晚了!华大夫早在半个月前就离开谯地,执意云游行医去了——”
赵云脑子里嗡的一声,犹如五雷轰顶,霎时双目睁大,难以相信地怔立当场:“怎会如此?!”
店家哈哈大笑地拍了拍他肩头:“你也莫急,这儿虽没了医术高明的神医,却还有能呼风唤雨的神仙哩!”
关于燕清所布的仙迹,只在关中一带颇为流传,尚未传到更北的地方去,赵云闻言一愣:“神仙?”
店家正要细说,就看到他那身材肥硕、一向躺着不爱动弹的婆娘,竟以罕有的迅疾朝他奔来,顿时愕然:“慢点,慢点!你这是咋了?”
他那媳妇儿却不听话,一边喘得上气难接下气,一边满脸通红地扯着嗓子嚷道:“街、街坊说有、有、有仙迹!快快快去!”
仙迹?
赵云顾不上感到失望或是痛苦,满头问号地凝眉,然不等他开口询问,耳畔忽地就刮起一阵清风。
“你且自个儿找去!”
原来是那店家在撂下这话后,就毫不犹豫地把钥匙往呆立的赵云身上一扔,然后整个人三步并作两步,与他擦身而过,以滚一般的凶狠气势下了楼梯,携了他媳妇,如狼似虎地就往外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