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确实被吕布那冲击性十足的红眼眶给吓得不轻,一宿不但做梦不断,还直到翌日清晨才想起他将要同吕布商量分出一军、经河道绕洛阳去救人的正事,竟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心不在焉地洗漱完后,燕清坐在小厅沉吟片刻,还是将那点不足挂齿的小尴尬撇在一边暂不去理,神态自若地让人将还在院中挥汗如雨、独练武艺的吕布请了过来。
“主公可是有事吩咐?”
按理说吕布的情绪波动,要比燕清的要大得多,可他却似完全恢复了平静自如,除眼里带了点不常见的细微讨好外,整个人好好儿的,一如既往。
燕清认真地打量行为规矩得体、一脸无辜的吕布几眼,也没发现什么破绽。
“的确有事,你先坐吧。”
燕清微微一笑,招呼吕布坐下。
吕布想也不想地就择了离燕清最近的那块席,一副面瘫相地坐下了。
燕清感叹于这份心理素质的出色,不禁添了几分钦佩之心,又萌生了几分刮目相看之感。
——可以啊小伙子。
“传膳。”
燕清淡淡吩咐婢女。
“请问司空大人,别驾大人那份……”
燕清蹙眉:“奉孝还没起身?那给他先温着吧,等醒来再说。”
婢女放心了:“喏。”
下人有条不紊地鱼贯而入,很快案桌上就摆满了精致的小盘,燕清事前有过吩咐,因此吕布前面的肉食是他的三倍多。
吕布等着听吩咐,见状不解:“这是?”
燕清慢条斯理道:“天大的事,也用过膳再谈。”
吕布只好依言去做。
等肚子里填饱了,燕清忽然起身,在厅中踱了几步,旋即道:“你们都下去罢。”
下人一被屏退,吕布就精神起来了。
“奉先。”燕清开门见山道:“我这有桩要务不得有失,而且交给任何人,都比不上交给你,要来得让我放心。”
吕布一愣,旋即扬唇道:“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燕清随口道:“哪怕真没犬没马,也轮不到你屈才去当……”
便将荀攸的提议,加上自己梳理后增加的一些想法,给吕布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吕布沉思,少顷道:“能办成。”
燕清对吕布的办事能力一向信任有加,便欣然点头,询道:“需要多少人手?要谁协助你?趁早说了,还来得及做安排上的调整。”
吕布挑了挑眉,沉声道:“只消布亲领三千擅攀轻骑去办,定能手到擒来。”末了补充道:“人多了反倒碍事。”
燕清爽快道:“成。不过你要是想翻墙过,怕得惊动守兵,可有别的法子?”
吕布在阴谋诡计、运筹帷幄上满头包,容易被人耍得团团转,可在调兵遣将、行军打仗上,燕清势下还真没几个能与他比肩的,灵光得很:“翻墙肯定不成,地道挖起来也需很久,要不被那些多是酒囊饭袋的守兵察觉,也不怎么容易。”
燕清看他嘴上说难,眉眼间却是掩不住的胸有成竹,嘚瑟快意,不由嘴角一弯,极配合道:“那奉先可有妙计破局?”
吕布早快憋不住了,立马道:“依布看,分兵可以,但这进城的时机,还得看汜水关和虎牢关何时破。”
吕布这话,无疑给燕清开启了一条新思路,他微一点头,鼓励道:“说下去。”
吕布越发来劲儿,有模有样地轻咳一声,娓娓而谈:“要强攻这俩关卡,纵兵多将广,也难如登天,自然得先试智取。反正那董胖子只敢关着,叫他们受些罪,也不敢真下什么杀手,比起情急之下的打草惊蛇,还是谋定后动、谨慎取之为妙。”
“那曹孟德不是个挺有名气的纨绔么?横竖布彼时不能在场,为免董贼起了疑心,有所戒备,主公不妨装作屯兵不出,且派个区区曹操充作先锋,假装瞧他不起。”
“再叫那姓曹的详败几场,再略施小计,务必逃得快些,辎重都给丢路上,就不愁这引蛇出洞之计不成。”吕布顿了顿,补充道:“董卓底下没几个能用的人,唯一能出谋划策的李儒肯定在他身边走不开,剩下几个傻的,心又不齐,正中了‘主帅无谋、军队无纪’的兵家大忌,好对付得很。”
“等他们追出来了,再出伏兵,叫他们没法回去。那关只要破了一个,城里的人定急得厉害,竭力调遣兵力增援。等到那时城中空虚,我再寻机进城,就能将那些老头儿毫发无损地带出来了。”
其实董卓麾下的李郭徐张四将,根据史书记载,都是十分善战的硬角色:前二者携手同心,能将分赃不匀而恼羞成怒、发兵‘造反’的西凉马腾韩遂打得抱头鼠窜,又大破名将朱儁;徐荣则跟脱离盟军、独自领军击董的曹操大战一天一夜,最后给予迎头痛击,叫他灰头土脸,不得不铩羽而归;而四将联手时,一路攻一路收,愣是听了贾诩的话扭转局势,把刚举起胜利旗帜没多久的吕布王允给一个赶跑、一个斩杀了。
但看吕布这信心满满的语气,双眼闪闪发光,战略上彻底藐视敌人的骄傲模样,就如懒洋洋的斑斓巨虎对一些只会张牙舞爪的狼崽子不屑一顾,燕清实在有几分被萌到了的感觉。
他轻咳一声,提醒道:“这计划听着不错,但董卓上回被我军大败,这回定会提高警惕,靠孟德去麻痹他们,要是个谨慎些的主帅,也不见得能一下攻破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