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吕布的心思揣摩得七七八八。
他百般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再纠结地掂了掂这装着三国第一猛将乳牙的珍贵络子,洁癖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想斗争片刻后,还是鬼使神差地揣进了怀里。
虽然这礼物有些囧,但既然它曾是吕布身体的一部分,又被吕布一路重视过来,那还是……收了吧。
尽管如此,要把这别致过头的络子挂在腰间,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燕清暂还不具备。
他若无其事地走出帐外,头一个遇上的,却是一身神清气爽的荀攸。
“主公。”荀攸原是袖手而立,安安静静地在帐外不知等了多久,看燕清出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才慢吞吞地说道:“有些事务需您决断,攸已在此恭候多时。”
燕清随意一点头,莞尔道:“不知公达可愿再候片刻,容我洗漱,省得失礼人前?”
荀攸讲得慢条斯理:“莫说是洗漱,哪怕要顺道用个早膳,只消备多一份,攸也等得。”
燕清朗声一笑,会意道:“这么说来,你也起得不早嘛!”
偏他故意那般措辞,叫燕清以为他候了很久。
荀攸欣然道:“难得好眠。”
“你啊你。”
燕清笑着摇头,干脆拉着他手,二人有说有笑地往军中为方便汲水,近来挖下的那几口井的位置去了。
燕清道:“文台他们还睡着么?”
“可不正是?”荀攸颔首:“待吕将军醒了,他们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燕清轻笑:“他们在前方奋勇杀敌,最是辛苦,多歇一会儿,是应该的;而你运筹帷幄,为我出谋划策,也是劳累,何不再睡一会儿?”
“主公有所不知,”荀攸叹道:“攸同奉孝同居一帐,平日倒是方便规劝他行晨跑之事,只是他饮得太醉,睡相略不规整了些,这无端一腿踹来……”
燕清哈哈大笑:“怪清考虑不周,忘令人将他双腿捆捆,这下叫公达受苦了。”
等到了那处,最先吸引了燕清注意的,却是一株昂然屹立,枝繁叶茂,间有硕果数枚的桃树。
燕清:“……这是?”
该不会是他想象的那样罢。
荀攸见怪不怪道:“正是吕将军的宝桃树。”
燕清嘴角抽抽,不想吕布的长情和执着,还能作用到桃树身上。
他走近几步,看上头结出的那几颗桃子,虽比上次所见的要大了数倍,饱满剔透,颜色却还是淡粉中带着浅青,距成熟还有一段距离。
“还未熟么?”燕清评价道:“瞧着倒是可口,亏他一向急躁,却它身上额外有耐心。”
荀攸莞尔,随口道:“吕将军于主公忠心耿耿,此天地可鉴。即使将它视若珍宝,却定不吝将果实进献给主公,您便安心等着这口福罢。”
荀攸是随口一提,燕清却不可避免地想到被吕布珍藏的另一物,正静静躺在他袍襟之中。
他眼皮登时一颤,抖了抖袖子,幽幽道:“君子不夺人之美,它们得来不易,还是留给辛苦多时的奉先自己享用吧。”
燕清不再看那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桃树,更不愿回想起在某处屋顶上受人瞻仰的另外一株,不急不慢地洗漱过后,他携荀攸回了主帐,用过膳食,言归正事了。
荀攸怕不能引起燕清重视,便从头娓娓道来:“程仲德于此信中言,有一琅琊道士名于吉,由扬地而来,暂居东郡,欲宣黄老之道,建立精舍……”
燕清挑了挑眉。
于吉,不正是史上颇有几分灵通,因太有人望,信徒过多,而触犯孙策权威,落得被他所杀的结局的神棍么?
荀攸一边说着,一边在观察燕清面上神色,窥出些微变化,不由微微一笑:“看来主公绝非一无所知。”
燕清点了点头:“他行事做派,应该跟张角大同小异。就靠符水救人,自言有呼风唤雨之能罢?”
荀攸赞同道:“正是如此。”
燕清一笑:“我可不愿打断你说话,还请继续罢。”
三国神棍界也是能人辈出,各领风骚好几年。
燕清记得最清楚的,不外乎是张角那一帮黄巾,汉中张鲁的五斗米教,再是将曹操耍得团团转还能全身而退的左慈,最后就是这个出场拉风,落幕悲惨的于吉了。
不过在燕清看来,于吉如今恐怕也是来者不善——史上他可是活跃于吴会一带的,并未涉足兖州,这会儿眼巴巴地跑来,到处施恩布德,蛊惑人心,要宣传其教,要说其中没蕴含着几分挑衅或是竞争的意思,那谁都不会相信。
荀攸略一点头,接着说道:“见那人烧香读道书,四处赐符水以治病,欲会聚宾客,宣传道义,言辞间于主公似有诽议,致东郡人心中恶极,一日便搜齐证据,在大庭广众之下,自信将其狠揍一顿,扭送见官了。”
燕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