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绍一个豪气冲霄的“至”还未说完,理应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的赵云,忽将握住枪杆的手一翻转,掌心瞬间朝外。
“无知小儿,先站稳阵脚再来吧!”
赵云甚至连身都未起,姿势的变幻,更是从头到尾就仅限于不握着擦拭用的巾帕的那一只手,惊人的腕力臂力更得以完美的展现。
裴元绍只觉眼前银光一掠,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倏然攫取了他的心,可他的反应再快,哪儿赶得上枪法精湛娴熟的赵云的攻势来得迅疾?
枪出如龙,翩若惊鸿,赵云面不改色,下手却无比凌厉狠绝,直朝裴元绍那张狰狞的脸猛力刺去!
交锋仅仅一合,裴元绍眸底只来得及闪过骇然惧怕,便被那寒光闪烁的锋锐枪头刺入脸门,似尖锥戳入豆腐块一般,银枪势如破竹,噗一声穿透了坚硬的骨头,深深插入头部。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骇人的凄厉惨叫,徒劳地按着朝外喷血,已然血肉模糊的额头,身体却已重重地往后倒去。
而那些比他晚了一步,闹哄哄地只来得及冲到半途的部下们,脸上犹带着上一刻的激动,下一刻就被这如炼狱一般的恐怖情景给惊吓到,彻底呆滞住了。
这手足修长,英俊里尚带着未及冠的青稚,甚至还透着点点羞涩的青年,竟然眼都不眨地在一个回合内轻松解决了他们老大!
只让他们震惊害怕之余,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哪儿还敢前进半步?
裴元绍被孤零零地晾在那里,痛苦地嚎叫一阵,四肢抽搐,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赵云这会儿已从容转过身来,麻利地将长枪往回一抽,就听得使人牙酸的“刺啦”一声响,血花四溅,那深深刺入裴元绍头颅的银枪头,分筋裂骨而还。
武艺高强者,多耳聪目明,身负要务,生性慎重的赵云更是时刻注意眼观四处、耳听八方。
裴元绍自以为隐蔽的埋伏,早就被赵云给识破了。
赵云不知对方来历,方故意装作不知,假意未听得背后树丛传来明显异动,坐下擦拭枪杆,其实是借光亮枪身上的反光所映,来观察身后的动静。
分明是无比戒备,却刻意卖个破绽,好诱得对方进攻,也是方便自己一会儿进行反击。
刚刚那一击,赵云初时只想着赚个出其不意,顶多只出了三成力。
殊料这反击倒是中个正着,可赵云还真没想到过,这偷袭者竟然这般……不禁打。
在赵云的冰块脸下,飞快掠过一抹错愕。
未免也太容易了些吧?
学成下山不久,就护送着家兄南下,到豫地后,就在军营里被勇冠三军的吕布和孙坚冠以‘锻炼年轻人’的名义轮番揍,赵云又是个表面看着随和,其实固执耿直的人,越挫越勇。
一身皮肉渐渐瓷实的时刻,他的武力和实战经验都一日千里,也充分领略了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不知不觉间,赵云就不觉自己这点本事有多厉害了,值得自夸的了,又有兄长的时刻提醒,他彻底敛了骨子里那点本就不甚冒头的年轻气盛,似老井般沉稳之至。
倒是在对敌时,才下意识地仿效起其他将军们的挑衅做派,嚣张起来。
“燕司空帐下奋威将军,常山赵子龙在此,”赵云敛了轻微的讶然,暗忖着休息时间还剩多少,旋即淡然屹立,目光平静掠过面面相觑的匪贼,傲然道:“谁,还敢上来与我一战!”
周仓对裴元绍已命归黄泉、其他弟兄成了送入虎口的羊群之事,暂还一无所知。
在裴元绍表现得兴致勃勃的时刻,他试图劝住对方冷静一些,最起码先跟在后头,考察个半日再说。
裴元绍不置可否,周仓当他是答应了,便安心带着十几号弟兄,去县城买米去了。
受到燕教主神光庇护的豫州安定祥和,粮仓盈满,百姓安居乐业,连他这样的生面孔去买粮食,除了多受几句守兵盘问外,也未受到任何刁难。
很快就以一个在周仓看来,和北地的一比简直低廉的不可思议的价格,给拿下了满满几车。
周仓还是头一回这般顺利,心里高兴之余,又忍不住唏嘘。
要不是这一大帮部下,多有案底在身,难受接纳,而不得不躲躲藏藏,他还真想在豫州长久住下去。
哪怕需要重操旧业,做个土里刨食的农夫,也比继续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好。
唉。
待回到寨中,周仓却意外地发现竟然空空如也,不禁吩咐其他人将粮食堆到仓库里后,逮了个人询道:“都去哪儿了?人呢?”
被留下看家那人,显然久不见他们回来,也有些心神不宁,闻言就像攥了根救命稻草一般,将首领裴元绍的打算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何必这么心急?!”
周仓只觉那股一直萦绕的不安感更甚,忍不住责怪裴元绍太过仓促行事,却到底不好把不满在底下人面前表现出来,只有匆匆去马厩牵了匹马,顾不上和任何人说话,就往山下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