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丹丞相的努力奔走下,彻里吉终于同意放下架子,同燕清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
燕清假作犹豫地推辞两回后,第三回终于同意了。
到了约定的那日,他焚香沐浴完,正由亲兵整理着袍服,眼角余光瞥见吕布正焦躁不安地踱着步,又是满脸的欲言又止,不禁笑了一笑。
待亲兵完成任务,退出帐外后,燕清就轻咳一声,冲被他吸引来注意力的吕布,一脸严肃地打了个‘过来’的手势。
吕布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满心疑惑地凑近来,附耳过去,刚要细声询问,毫无防备地就被燕清轻轻地在唇上亲了一下。
吕布:“…………”
燕清一偷袭成功,就灵巧地往后退开一步,拍拍对方紧绷着肌肉的结实胳膊,欣慰道:“观奉先今日表现,竟能如此沉得住气,吾心甚慰啊。”
吕布紧抿着唇,视线定格在燕清的面庞上,眸光变幻莫测,末了定格在一个似是欢喜,又更多是平静的诡异表情上,闷闷道:“主公谬赞了。”
见他兴致不高,燕清仍是笑眯眯地,忽往席上一坐,还朝边上拍了一拍:“横竖还半个时辰,何不坐下来聊会儿?”
吕布对此自是求之不得,立马就坐在了燕清指定的位置上,却还绷着脸,不发一言。
燕清宛如浑不在意,一边开始煮茶,一边开门见山道:“倘若会面之后进行顺利,这边剩下的战事,就能全盘交给太傅处理了。”
吕布诧异地睁大了眼:“就这么放过羌人了?”
燕清言简意赅:“羌王一死,其部必将大乱,哪还顾得上挟持陛下?有彻里吉这前车之鉴在,恐怕也不会有人敢以陛下为筹码,向汉廷索要甚么了。倒是我们,可以趁乱攻上几波,行落井下石之效,也算开一个好头。”
“而余下的乘胜追击,不过让人白捡功劳,我们若肯拱手让人,不愁正盼着戴罪立功机会的太傅他们不肯笑纳。”
更何况根据他们的猜测,以及打探来的结果,都表明刘康也被彻里吉给带来这边了。
便省了杀到羌人本营去捞人的功夫。
吕布能理解燕清不想越俎代庖,倒不如达到目的后翩然而去,既避了嫌,也好回去打理自己辖地的心思。
可这大前提听着,却始终感觉不太对劲,奇怪道:“可平白无故的,羌王如何会死?”
燕清莞尔,委婉道:“你当我是会友去的不成?”
吕布迷茫片刻后,悚然而惊,当即拍案而起:“如此万万不可!!!”
燕清微眯了眼:“方还夸赞过你,怎又故态复萌了?我既敢这般说,便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你反对亦是无用的。”
吕布知晓燕清心意已决,面上一阵绝望。
无奈他前些时日去寻求了郭嘉的帮助,然而那厮虽不甚赞同,却仍相信以主公之能,即便不成也能全身而退,并不同意去劝阻。
导致他孤军奋战,力不从心,凭这拙口笨舌,根本说不通主公改变主意。
现木已成舟,他只有强忍着气,勉强敛住心神,再深呼吸了一口,终于恢复了不露喜怒的模样,认真听燕清继续讲下去。
燕清看他配合,便安抚一般握住他一手,悠悠道:“我知你定会放心不下,因此也有一项要务,需交予你亲自去办,万不得假借人手。”
吕布沉吟片刻,问道:“可是趁乱突袭敌营,救出陛下?”
燕清赞许地看他一眼:“正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即使此后怕是无人敢拿陛下要挟我等,也需防那彻里吉的死忠部下借杀害陛下以泄愤。”
吕布:“只是一将陛下救出,且不说陛下定是归心似箭,太傅他们恐怕也惧夜长梦多,要着急撤军。届时主公再要进取,就很是难办了。”
燕清摇了摇头:“这可未必。你这话倒并非全无道理,假使羌兵势强难挡,他们定不愿冒更多风险,锐意进取,而如你所说那般,多半要选择保守撤退。但羌王伏诛,羌兵定将大乱,再有你领兵率先发起冲锋,敌军难以阻挡,一时半会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如此一份大好的立功机会,他们岂会放过?”
毕竟单靠救回陛下——还大半需归到燕清头上——的这一份功,绝对不够折了之前护驾不力的罪过的。
卢植和皇甫嵩不仅不是蠢人,还都暂无上表辞官、告老还乡的打算,那要继续以如今职位在朝野立足,不但要争取陛下的支持和信任,还要有足够有说服力的功绩来堵住蠢蠢欲动的群臣的口诛笔伐了。
那就不太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燕清知道,现阶段他自己尚且内忧外患,哪怕有这兵力,也还得讲究名正言顺。
那么要对羌兵斩草除根,就无异于痴人说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