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郭嘉记性极好,于电光火石间,已将这大半年来未叫燕清得知的一些小秘密,给忆得无比完整。
直看得燕清瞠目结舌,怒火中烧。
难怪郭嘉这一个月来,肤色又苍白几分,人也瘦了不少,不比之前红润。
枉费他先前还心疼郭嘉奔波劳累,水土不服,又有些被史书上郭嘉早逝于北上远征的阴影影响。
谁知会是对方阳奉阴违,瞒着他做了那么多‘好事’的缘故?!
有关生活作风方面的,大大小小的粗略一数,就有百来之众!
对上还敢装得一脸无辜的郭嘉,怒火填胸的燕清,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赫然充满森寒杀气。
郭嘉油然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来:“……主公?”
这预感便应验了。
直到最后,燕清也没告诉郭嘉他传他来的真正原因,却在第二日起,就拉开了叫郭嘉郁闷不已的日子的帷幕。
先命吕布暗中把郭嘉身边那些由他胡来、根本不称职的亲卫给该敲打的敲打,该调换的调换了一遍,又借着治蝗的这场忙碌,顺道将城中妓所也给清扫了个彻底……
燕清一开始就预定只在这逗留两日,是算准了官府的人不会来得太晚,而太繁琐的细活,也断无让这些精锐兵士们代劳的道理。
结果也正如他所想的那般,并未候上太久,赈灾的人就来了。
负责此事的小吏还有一重公开的身份,便是晋江教徒,他是做梦也没想到,这桩被其他人推脱后才落到他头上的苦差事,会让他因祸得福,反有了亲拜主君颜的幸运。
得燕清接见时,激动得满脸通红,问答起来也是语无伦次,难以成句。
燕清还想问问这郡其他县城的受灾情况,见状是既好笑,又无奈。正准备打发他下去冷静冷静,这小吏身边那很是沉默寡言的属官也看不下去了,壮着胆子迈前一步,深深揖了一礼,恭恭敬敬道:“本是臣下本职,却害主公受累,着实使吾等心愧……”
属官很清楚燕清极为忙碌,不应再在他们这些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便尽力做到简明扼要。
燕清和大军被耽误了整整两日的功夫,虽多少有就地观望蝗害对其他势力影响的意思,却也的确不愿再耗下去了。
他这举动,便是正中燕清下怀。
尽管贸然代替上官向主公回话,很有几分无礼的意思,但如今情况特殊,不但脑子还亢奋得晕乎乎官吏未想到要去在意,燕清一向欣赏务实稳重之人,见他灵活应变,对答如流,就更是满意了。
那小吏终于回神,可为时已晚,对他的欲言又止,燕清只随意摆摆手,就打发他下去休息了。
自以为得了燕清关心,他脑子里又再度一片空白,晕陶陶地走了出去。
吕布始终坐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卷翻旧了的兵书,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
等问完话后,燕清正准备让他也退下,忽觉这属官相貌坚毅,身形修长匀称,气质颇有几分不俗,不像个只负责登记受难民册的寻常文官,倒像是当初以號虎之勇屈居文职的吕布。
不由问了句他名姓。
属官愣了一愣,方如梦初醒般匆匆俯身,不卑不亢道:“承蒙主公垂问,某姓徐名庶,表字元直。”
竟然是徐庶。
燕清还真没想到,随便一问都能问出个史上有名有姓的人出来,还屈才于他治下,做个小吏的属官。
不过身边的厉害人物一多了——大名鼎鼎的河北四庭柱、后来的五子良将之一的张郃,还正勤勤恳恳地给吕布做副将呢,燕清也就越能对这些历史名人寻常视之。
徐庶固有名气才学,如今方才加入燕清如今这极豪华的阵容里,也不再具雪中送炭之效,顶多是一颗小石子入了湖,掀起小小涟漪。
于是燕清在短暂的惊讶后,很快就将心情沉淀了下来,不自知地摆出了和善的微笑:“你倒不错。”
徐庶尚未抬头,谦道:“得主公盛誉,庶不胜惶恐。”
燕清自认用人再奢侈,也没这么暴殄天物的,但一考虑到徐庶在演义里的汉臣立场,和对生母的极度孝心,不免多出几分慎重。
荀彧这样忠于汉室的特例,还是能避则避罢。
燕清在新纸上徐徐写下徐庶的名字,拟了更适合他发挥的新职务,慢条斯理地盖好印戳后,又继续问道:“汝母可也在冀地?”
徐庶摇了摇头:“家母不愿远离故土,仍居于颍川长社。”
难怪了。
燕清之前是纳闷本该在荆州一带避祸的徐庶,怎辗转到了丝毫不搭边的冀州,原来还是他带来的效应。
由于燕清护住了颍川一地的安宁和乐,中四州未有大的动乱,就不见史上那种大规模百姓迁居。
徐庶结束求学后,自然就归家寻母去了。
以他寒门的出身,又颇通剑法,一想到要尽快出人头地,好赡养家母,观望一阵后,自然就选择了参军这一他眼中的捷径,并随着高顺所率领的军队到了冀州,安顿下来。
燕清点点头,将轻薄的信纸卷起,放入精致的小竹棍中,微微笑着握着徐庶一手,将其放入对方手心中,温和道:“父母在,不远行。待此间事了,你便回颍川去,携此书走马上任罢。”
吕布默不吭声地书写着,钝钝的笔尖悄然穿透了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