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左慈在短短数日内,就二度经历了极度莫名其妙的滋味,可对着气势汹汹的人群,他也只得避开锋芒,猛然一跳,化作白鸠,盘旋空中,以威严嗓音道:“愚民无礼!”
“我呸!还真当你有什么本事,”领头那人悍气十足,哪怕见到活人化鸟、鸟吐人言的古怪一幕,也只是愣了一愣,旋即火气更盛,提声骂道:“这狗屁道人戏弄我等,现还继续挑衅,还不捡石头砸!”
当他们是傻子愚弄呢这是!
那人装模作样,一拂袖掉下来的那几筐粮食,却是无比眼熟。
其他的他不晓得,可他眼力极佳,哪儿看不出其中一只竹筐的边上,还有他儿子前日调皮,生生掰断而乱糟糟地支出来的一条!
还端着副高深莫测的仙人模样,做的却是慷他人之慨的混账事儿!
左慈躲闪不及,被一块小石头砸中腹部,虽然伤不到他哪儿去,却也足够叫他气怒了。
他一时甚至都忘了不跟凡人计较的胸襟气度,冲这些穷追不舍的刁民狠狠喷出几口火来,直烧得一人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其他人对他头来憎恨的目光时,才不悦地飞走了。
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是他久居深山,专心修道太久,才不知世人已是如此蠢钝善变,不识好歹了么?
左慈不清不楚地飞远了,却揣着满腹的憋屈。
即便在魂不守舍下到了都城,被冷风吹得脑子发胀,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有所不知的是,燕清施于普通人身上的‘仙法’,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脱不开的关系,却在本质上有着极大的不同。
左慈虽神通广大,但他到底没触碰到‘凭空生物’的境界,还停留在‘移花接木’的阶段而已。
他‘变出之物’的数量越大,距离越长,消耗的法力就越多,而且除非是他有意思地指定从何处取,就只会随机在附近某处‘搬’来所需之物。
要让左慈像燕清那样大方得一摆手就能洒下一场金稻雨,足够淋得半城人一头一身,哪怕附近真有这么个大粮仓可让他不经允许地私自挪用,单那法力消耗,就足够把他榨成人干还倒欠的。
这次纯属是运气不好——那人求‘粮’,左慈用仙法随便一‘借’,刚巧就搬走了离得最近、在这支队伍中的那点省着不舍得吃的储备粮。
而这群流民将硕果仅存的这点过冬粮食看得跟眼珠子一样重,一天都得摸个十七八回,哪儿会认不出来?
左慈不知其中关窍,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些愚民忽然翻脸的缘由。
可望着巍峨帝都,他心念一转,幡然醒悟过来。
与其跟那些个不讲道理的凡人浪费时间,不如直接从公卿大臣、或是九五之尊身上下手。
只要破除了燕清最坚实的后盾,其虚高的名誉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左慈理了理衣着,又施仙法让仪容看起来更加整洁,白衣翩翩,长须飘飘,充满仙风道骨的飘逸,方满意地去宫前让侍卫通传了。
他稍微小露一手,侍卫便脸色一变,客客气气地问了他名字和道号后,便即刻派了一人去未央宫通报了。
刘康正枯坐在书房里,没精打采地翻着一本奏折,心神却早飞到了遥远的幽州去,根本没看进去半个字。
卢植作为太傅,也在一旁忙碌,见状深深一叹,却是放弃了劝说。
不是他不敢忠言直谏,而是自西羌之祸后,刘康就彻底没了上进心,对他虽还算有礼数,更多的还是阳奉阴违,敷衍了事。
他倘若劝得多了,还会激起刘康逆反心理,称病罢朝不上。
这么僵持一段时间后,卢植身为人臣,只有先低头,对他的消极怠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嗯?你说什么?”
听完卫兵所言后,刘康登时激动地站了起来,追问道:“有位仙长来了?与近来坑蒙拐骗那些不同,这次是个有真本事的?”
卢植也不由停了手中工作,内心喜忧参半:燕清忽然惦记上洛阳这头了?
也不知是福是祸。
侍卫赶紧回道:“正是!此人气貌不俗,出手不凡,且他自称乌角先生……”
刘康听了一阵,又抛出一个颇为关键的问题:“他可有说从何而来的?”
侍卫努力回想着左慈的话,终于想起了:“他道是从西地来的!”
“好啊!”刘康不知自己已彻底误会了,再按捺不住内心欢喜,狠狠踱了几步,双眼闪闪发光道:“便知燕卿放心不下孤!快,快将人请进来!”
带来这喜讯的侍卫,自然也得了心情难得变好的刘康的重赏,高高兴兴地跑去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