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斗笠的遮挡,燕清并看不见这自得其乐之人的相貌,可凭这份独行特立的潇洒,被众人以各色目光打量的泰然,还有设计这神奇自动的木车的本事……
一个叫大部分后世人都耳熟能详的名字,就已呼之欲出。
燕清玩味地挑了挑眉,很快回想起上回见到对方的情景:赫赫有名的蜀汉丞相,当时还只是个会为怀橘之事意外暴露,而一边羞窘得耳根发红,一边还强自镇定地慷慨陈词,不卑不亢地冲他表明志向……
不论如何,仅是个眉目清秀,能言善辩而不失可爱的大豆丁罢了。
结果眨眼功夫,就已过去五年了。
在一直伴他身侧的那几人身上,时光仿佛都停止了流逝一般,且从正值青壮的人身上,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也难见衰老的痕迹。
却足够让当时的少年似幼柳般抽条,成为翩翩青年了。
只是诸葛一氏无从得知的是,他们的命运已被燕清一笔改写,而大变了样。
父亲诸葛珪和叔叔诸葛玄仍然健在,且颇受上司器重,屡受提拔,俨然官运亨通。
兄弟姐妹也未因早早失去双亲而被迫成熟,也未因饱受战乱之苦被迫逃难,甚至落得四散流离。
如今,二个年岁较长的女儿已然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长兄诸葛瑾也于去年有幸娶了荀彧之女为妻。
作为被主公亲口褒奖过,饱受家人期望的诸葛亮,自然也得以顺风顺水地成长,后顺理成章地凭天资作为叩门砖,同时拜入蔡邕和郑玄二人门下,现略有所成,正是个满怀期许和抱负、又还有点傲气和促狭,意气风发的青年。
思及此处,燕清不由微扬唇角,心里满溢的都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不论没有过早遭受亲人间的生离死别之痛的诸葛亮,还会不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卧龙先生,千古一相,燕清都毫不怀疑,倘若诸葛亮有机会选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现今这般。
见燕清忽然勒马停驻,又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乘着闻所未闻的古怪车驾、招摇过市的青年看,典韦略一思忖,不由压低了嗓门,询道:“主公可要属下将那对您态度轻慢、不知见礼的张狂小子拿下?”
“他对我身份一无所知,只是偶然路过,还专注手中书卷,”燕清失笑:“不行礼才说得过去,你却无端捉他做甚?”
典韦仍是一脸憨气,猜错了也只嘿嘿一笑:“是某想岔了。”
燕清好笑地睨他一眼,忽有些心血来潮,说道:“我倒准备跟上他看看。只是你这块头太大,凭他利眼,定是下一刻就能识破我的身份了。”
典韦立马会意:“待将主公送到地方,某便候在外头,只择几个瘦子随主公入内便是。”
燕清满意地点了点头,信手一拨,便将马头调转,不远不近地缀在那倍受瞩目的木车后头了。
被尾随的木车并未走太远,就抵达了目的地——还不是别的新鲜地方,而是燕清恨不得从记忆中抹去、有着一株傲然扎根在寸土也无的屋顶上,一年四季都有桃花绽放的桃树的原官邸处。
除了将它视为仙人显迹的神物、时不时就要来拜上一拜,以求心安的教徒外,一些文人墨客也对这奇景赞不绝口。
后还有富商窥见这份商机,索性投入重金,隔街修了处高度足以与那桃木比肩的楼台,供些价格不菲的好茶好酒,让向往这份玄乎其玄的雅趣的骚客有了好去处。
三层赏桃最为便利,也因此最受青睐,日日有客络绎不绝,从不虚席。
就连一向清心寡欲、醉心学问的郑玄都曾出口称赞,蔡邕更曾在三楼抚琴数曲,又大笔一挥,留下千金难求的墨宝,将此楼命名为桃然楼。
桃音同陶,为陶然忘机之意。
有这两位桃李满天下的大学者的高评价镇场,本还有几分铜臭的楼都被染上了高雅气息,更常被作为文人雅士交流学说,谈论诗词的雅集所用了。
显而易见的是,诸葛亮也是为赴一场雅集而来。
燕清是做梦都想不到还有如此的诡异进展,这会儿略一抬眼,就看到那块醒目牌匾,再一侧头,就能把那让他颇感羞耻的桃树纳入眼帘,不由嘴角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