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娘装模作样地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倘若这事办成了,自家男人的前程只会更进一步。
宋小晚看得分明,也不知何大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上前替郑氏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中,低声喊道:“娘。”
郑氏好容易止住了哭,对着何大娘道:“真是失礼了。”
何大娘摆摆手,“哎呦,跟我有啥客气的?”转而又问道:“我听说小阿福没去私塾念书?”
小阿福今年八岁,正是读书的年纪。只是宋家如今囊中羞涩,便是吃饭都成问题,哪来的闲钱念书?
郑氏有些难为情,“家里委实艰难,供不起他读书了。”言罢,爱怜的摸了摸小阿福的头。
“那怎么成呢?这样,我家小叔在私塾教书,让小阿福来我们村念书,同我家那几个孩子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郑氏很是心动,但理智尚存,“我们孤儿寡母的,无以为报,多谢您的好心了。”
何大娘见郑氏仍是拒绝,便道出了真正意图,“我知道妹子你们家艰难,一直想帮忙却帮不上。可巧了,前几日我家那口子回来跟我说,咱们这一片极有名望的李员外看上咱家晚娘了!要纳她为姨娘呢!我想着赶紧来知会你们一声,只要您点头同意,聘礼即刻就送到宋家。”
她早打听过了,宋家母女性子俱是柔弱,家中又无男人,还不是任人宰割?
郑氏闻此脸都要气绿了,李员外年过六十,都能当她爹了!她怎么会把女儿嫁给这种人?可她自来斯文惯了,便是拒绝的话也让人不甚在意。
“我家晚娘蒲柳之姿,配不上李员外,您请回吧。”
可何大娘偏像是未听懂这话的意思似的,上前拉住郑氏的手,“什么配不配得上的?李员外看得上咱们晚娘,就是晚娘的福气!”
郑氏气得手抖,一把将何大娘的手挥开,“我说了不同意!您请回!”
何大娘脸色一变,面上俱是戾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今是捧着你们家,请着晚娘上花轿。若是再不识抬举,我便让人抬着她去!”
言罢袖子一挥,作势离去,与先前来时的和蔼大相庭径。
“好好准备着,三日后李家来下聘。”
“慢着。”
何大娘一听是宋小晚开口,面上又带着几分笑,“晚娘啊,你可别学你娘,糊涂迂腐!待你嫁进了李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弟弟也有书念,母亲也不必受着苦日子。你啊,别不懂事。”
郑氏见何大娘又哄又骗,忍不住拉着宋小晚的袖子,“你别听她瞎说。”
哪知宋小晚微微一笑,对着何大娘道:“大娘说得正是呢。”
何大娘一听有戏,笑得愈发像一朵花,“真是个好孩子,我这就去李家禀报这个好消息!”
“大娘慢着,我还有话未说完呢。”
此言一出,何大娘不解,郑氏和荷叶却是一脸气愤。宋小晚也未解释,只是转身往里屋走去。
见事已成,何大娘便不再敷衍,也懒得搭理郑氏。安然地坐在椅子上,欣赏自己那刚用凤仙花染过的指甲。
荷叶见宋小晚提着恭桶出来,微微一惊。
何大娘此时还毫无察觉,然而下一刻,宋小晚将恭桶一倒,屎尿便从她的头上淋下来,散发出一阵臭味。
“啊!”她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
宋小晚将桶扔到一边,大声道:“赶紧滚!别脏了我这地方!”
“你!”何大娘指着她,险些气晕过去。
郑氏呆住,这还是自家那个软善的晚娘吗?
见何大娘要扑上来,宋小晚拿出了早准备好的笤帚,何大娘见情形不对,赶忙往院中跑去。并大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宋小晚也不慌,将笤帚扔到一边,用力拧了胳膊一把,两眼汪汪地跟了上去。
“大娘,我都说了不嫁,你何苦来逼迫我们孤儿寡母!”见看热闹的人愈发多了起来,宋小晚捂着心口,哭诉道。
何大娘被她这一番操作看呆,大声喊道:“小贱人!你装模作样!方才还趾高气扬的,现在装什么病西施?”
怎料宋小晚哭得更为大声,“罢了罢了,我死了便清净了,我今日把话撂在这,便是死,也绝不会嫁给李员外!”言罢,作势要撞墙去。
荷叶“懂事地”将人拦下,宋小晚“自然地”被人救下。
郑氏搂着她哭得不能自已。
什么!竟然要逼迫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于心何忍啊!
这瞬间激发了旁边观看之人的恻隐之心,尤其是年轻男子,有人提着锄头便要上前。
“真是欺人太甚!”
“是啊,没天理了!”
何大娘眼见寡不敌众,不由退缩了起来。荷叶见状将她带的白面拿出来,“带上你的东西!”
她心中暗恨,“小贱人给我等着!”
送走了这尊瘟神,宋小晚不免有些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