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息贴住她,湿热从耳根漫进锁骨里。
林懿丘心脏悬于刀尖,她不敢有丝毫放松。
显然,外面追过来的人也是铁了心要挖出她这个偷听的小贼。
赵驰坤给助理递个眼色,后者毫不客气地猛拍几下门,语气不善:“怎么,敢听不敢认,还往母婴室里躲?”
门板“哐哐”作响,反锁的锁扣也被搡出尖锐的金属声。
她头皮发麻,双眼紧紧闭着。
顾承林背对着门板,他一手牢牢牵住她,另一只手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人按在怀里。
男人周身气息清寒,可手掌和胸膛却都是温热的,他拇指摩挲她的肩头,带着安抚的意味。
外面人低骂一句,“赵总,这……”
赵驰坤眼眸阴沉,他冷声警告,没有任何猫猫狗狗能从他眼皮子底下完整溜走。
“叫人过来守着,看谁耗得过谁!”
林懿丘只觉得有一股力不停地拽着自己的头发,她的呼吸也跟着深一下、浅一下。
手指绷着蜷住,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正生生拧着身边男人的手指。
她眼皮颤一下,强迫自己松手。
顾承林感受到她手下散力,他便也跟着抽出手指,却是再一次完完整整地牵住她。
逼仄幽暗的空间里,只有门板上下两道白色光线,两人轮廓婆娑,就这么凝固似地,半抱半不抱、要贴不贴地困在一起。
气息交错。
从未有过的近。
林懿丘睫毛轻颤,在无限延长的罅隙里抬头瞧他。
男人五官在黑暗里瞧不真切,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眼睑微敛,很冷很静。
对外面人刚刚的威胁,他只回有冷漠的睥睨。
无端让她想起大雪封山,风卷雪而过,万物寂然无声。
也许是这些年已经千锤百炼得足够镇定,他才会在这样的环境里,仍旧从容不迫,甚至还能分出心神不着痕迹地安抚她。
等林懿丘紧张的心平稳下来,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
这次声
音杂在一起,像是来了不少人。
她再一次心悸,落在顾承林手心里的手又绷紧了些。
男人变换一下姿势,仍旧半揽她在怀里,只是更容易俯身贴耳:“没事。”
他这声多了几分算计好的胸有成竹。
果然,门外响起程璟生的声音。
“赵总最近是换新口味了,怎么和助理站在这儿说话?”他眼神瞧一眼前面母婴室的英文标志,语气客套,“是赵总最近又得贵子了?倒没听说这个好消息。”
赵驰坤不悦:“程总来得真是巧。”
“我这不是瞧赵总半天不回牌局,找过来了?”
赵驰坤助理眼见两方僵持,试图先发制人:“程总是这样的,”他意有所指地瞧一眼母婴室的门,“我们赵总丢了文件,寻了一圈估计是找不到了,还得调监控看一看。”
“调监控?”程璟生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赵总国外待的时间少,怕是不清楚n市的规矩。想调监控得先去警察局报案,提交有效个人资产证明,请到律师了,才能调取监控录像。”
他往前走两步,没避讳周围其他人:“以赵总当年趁乱趴姚家身上吸血吃肉的那些事,这资产证明不太好交吧?”
听到这里,里面的林懿丘脊背一僵,心中轰然。
霎时,她抬头去瞧顾承林。
而男人只是面色如水的漠然,好似刚刚那句话,不是曾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程璟生这话一出,赵驰坤面上立刻挂不住了:“程总说话好大恶意,尽把无端罪名往我头上扣。”
话是这么说,但气势上明显差了一大截。
赵驰坤面色不豫。
不管手段是磊落还是龌龊,能把之前小门小户的赵家经营到今天这步,他自然懂得一时服软的道理。
他目光转向一旁的助理:“丢的文件也不是特别重要,大不了我让助理回国一趟,找一找备份u盘。”
里面的林懿丘听到这里,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门外的聚着的人终于散去。
乌泱泱的一群聚在卫生间母婴室门口,
传出去委实不好看。
林懿丘吞咽一下口水,这个姿势站得难受极了,稍微挪动一下身子,这才感觉到背上残留的冷汗。
她像是经过漫长的溺水憋气,终于得以抱住浮木,露水而出。
怀里的姑娘动了,顾承林也悄然松手。
门锁拨开,外面明亮的灯光照进来。
林懿丘觉得刺眼,她垂头躲避光线,却一下瞧见男人胸膛处,被自己情急之下揉攥出来的褶皱印子。
他搭着门把手,回头看她发丝散乱,习惯性伸手给她顺了一下。
她脸很烫。
“还好么?”顾承林问。
语气与之前并无不同,但经过刚刚这一遭,他周身清寂气息还是无可避免地沉闷不少。
“……嗯。”
林懿丘有一种无名的闷滞感。
明明全程听见的对话里没有一句和自己相关,但这并不妨碍,她能与他共情。
林懿丘抿一下唇,抬眼问:“你呢?”
顾承林静默一霎,自顾往外走。
白色顶灯洒下,将他的身影投成一种虚晃的形状。
林懿丘几步跟上来,“要不……我们别回宴会厅了吧?”
直觉告诉她,现下的顾承林,一定是糟心且疲惫的。
不管他还有没有继续应酬的必要,她两手直直抓住他手臂。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就像小时候,她遇着什么事了,跑过来死缠烂打央求他帮忙时才用上的招数。
顾承林身形一顿,低头瞧她。
林懿丘面上有执拗的坚定,顶上那盏照明灯恰好投落在她黑亮的眸子里。
她声音认真且轻柔:“承林哥,今天是你生日。”
他面色有一瞬错愣,随即蹙眉,像是在认真思考今天的日期。
毕竟自他出国后,生日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早就淡出他生活之外了。
即便有人想起来祝贺,也是按公历十月二十三日这天赶着献献殷勤,没人在意日期是否正确。
林懿丘松开一只手去摸手机,另一只手生怕他跑了似的抓住他,语速逐渐变快:“现在不到十
点半,这一天还有……一个半小时,”
“我们去别的地方——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再回,你不喜欢的地方了。”
林懿丘没等他点头答应或拒绝,她几乎是埋头拉着顾承林走出宴厅。
有一种带着他逃离无形枷锁的使命感。
仅仅她听到的只言片语已经要勒得人喘不过气来,而这些也不过是他常年承受的冰山一角。
脚步匆匆里,她想到上次母亲电话里的警告,要她不要掺和顾家的事。
还有顾承林的那一句,闹翻了。
那些讳莫如深的、他没有和她讲过的,以这样一种尴尬的、偷听的形式被整合在一起……
她也终于明白,顾承林当时突然出国,是处在一个怎样的困境里。
走到电梯门口,她蓦地有些踌躇,到这个关口,却又不知道该把人带去哪儿。
“你晚上吃东西了没?”
林懿丘转头,一下子对上男人的眼睛,这才发现他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还没有。”
“那我们去餐吧吃点东西?”她试探着提议。
现在,她已经不指望能让他多高兴了,但至少,不能饿肚子吧。
谁知顾承林想也不想:“不行,”
他另一只手抄进兜里,像是要去拿烟,但又久久没有动作。
“餐吧里可能有赵驰坤的人。”他解释。
“有就有,我不管他。”
“不行。”
氛围有微妙的僵持,林懿丘自然强撑不过他,和男人对视几秒就败下阵来。
可手上攥男人手臂的力道却一丁点都没减少。
“他又不知道刚刚偷听的人是我……更何况,他还能当场抓我不成?”
“我说不行就不行。”
顾承林阖一下眸子,他在这件事上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赵驰坤手段向来不干净,他绝对不能容忍别人把手伸到她身上去。
自己将她带来n市,一定要首先护她周全。
不单单是身体上的,还得护她往后,本该有的平淡安宁的生
活。
林懿丘哑然,这次拒绝里的分量重多了。
“那……”她张张嘴,又没声了。
林懿丘眉眼可见地垂下去一点,心里七上八下,焦躁和委屈在胸腔里蹿来蹿去。
所有的外界都无法撼动她,可他却只需要短短一句话,就能直接拍在她命门上。
小姑娘攥着自己的力道渐渐消散。
在她手垂落下去的那一瞬,顾承林却直直抬手,没有任何迟疑地牵住她。
两掌相贴,他捏住她四指,很轻也很不容拒绝。
“这样——”
顾承林拉她一下,林懿丘被带着下意识往前趔趄了半步。
“我们回房间,吃的让人送上来,这样可以了?”
男人清拓木质香的气息一下子靠近,他意识到方才自己的生硬,语气柔和下来。
这个距离,像是又回到方才的母婴室。
他大拇指安抚地摩挲她的手背。
林懿丘抿抿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