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最后一天,程珞生和冯又谦的订婚宴如期进行。
场地选在帝都周边的一家私人度假酒店,那酒店靠着自然风景区,背山向谷,算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段。
程家之前在娱乐休闲产业上亏损严重,但现在有冯家大把的海外注资,这里也算焕然一新。
林懿丘跟着林佩头一天晚上就到了,房间都是顶层的独立套房。
林佩忙着与生意上的伙伴周旋应酬,她不愿掺和,便独自留在房间里。
客厅墙壁上的全屏电视正在转播一场国外球赛,她裹紧羽绒服走去阳台上。
推开一半窗,玻璃上倒影的房内光影被切断,前面是远近不一的层层山丘。
头顶一泓月掩在黑云间,孤独而清绝,冷风仍旧带着霜刮在脸上,林懿丘却意外不觉得冷。
这里距市中心有点距离,但奢华的装潢,总让她在出世和入世间不断切换。
她盯着外面如深渊般的黑绿山谷,听见松涛和风潇,莫名有一种放声大喊的冲动——想把着几年来背在身上那些沉重包袱统统去掉。
或许是已经成型的内敛性格让她有点喊不出口。但心里总是松泛而亮敞的。
有点想打电话给顾承林,但又想到现在应该是他在追自己,她应该等他主动才对。
攥着手机思忖片刻,觉得还是发个朋友圈算了,于是随手拍了个黑糊糊的夜景照,添加定位发送朋友圈。
发送成功后便直接进了浴室洗澡,半个小时后出来擦头时,瞧见微信里二十几分钟前进来的顾承林的消息。
顾承林:【还没睡觉?】
林懿丘打字回:【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觉的?】
隔了几秒,那边打电话过来。
林懿丘一愣,她清清嗓子,接通电话。
熟悉的低沉声音传过来:“都快一点了,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嘛。”林懿丘把电话放去梳妆台上,她一边擦头一边把电话开了免提,“
你是怎么知道我没睡呀?”
“我看了你的朋友圈。”那边的顾承林合上电脑。
“原来你也是会看朋友圈的人?”林懿丘笑说,“我以为你都从来不看的。”
顾承林眉尾挑一下,才不会告诉她,自己把她加回来后其实无数次将她的朋友圈翻到了底,有时后看见一两张自拍,他也会顺手点下保存。
“为什么会这么以为?”他沉默一会儿,问她:“是我很老吗?”
“不老呀,哪里老了。”林懿丘不假思索,生怕晚一点会显得自己回答迟疑,“你不是也才二十八?”
“快二十九了。”
这么一说,倒真觉得终身大事迫在眉睫一样,顾承林想。
“那也是二十八呀。”林懿丘抠字眼,她想了想,“可能,是你从前一直都把我当小孩子?”
“我可没有。”
他要是真只把她当小孩,那这几年哪有那么多的夜不能寐、心猿意马?
他可不敢自欺欺人。
“真没有?”林懿丘靠近手机,连擦头发的动作都停住了。
顾承林举着手机,他微微往后靠,也望向窗外的一弯明月:“真没有……”
林懿丘听着他带有磁性的声音,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她笑着抿抿唇,“哦。”
两人又一来一回聊了几句她便被男人催促去睡觉,强制挂了电话。
林懿丘吹完头发上床,最后看一眼手机时,发现顾承林还给自己发了条语音。
她心里有些兴奋,整个人窝进被子里,把蓬松的被褥罩过头,让自己只觉得全世界只属于自己时,才小心翼翼点开那条两秒的语音框——
“晚安。早点睡。”
酒宴当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林懿丘收拾好自己。
礼裙是早就派人订好的,淡蓝色一字肩长裙,裙摆到小腿肚,很是大方而不扎眼的穿扮。
临近出门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自己的那枚戒指。
又从一些带来的奢侈品里挑出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
也不知道是自己多久前买的。
链子穿过戒指充当吊坠,林懿丘调节一下长短,把它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倒也搭衬。
做完这一切,她下楼找程珞生。
现在距订婚宴开始还有几个小时,可场厅里已经坐了一半宾客,尽是西装革履衣香鬓影,放眼一望,闲聊说笑、攀关系谈生意尽在眼底。
喧闹娇俏声不绝,林懿丘不喜欢这种场面,只看几秒便一掠而过,绕进大厅边的贵宾室。
门打开,里面的化妆师正在给程珞生上妆,冯又谦则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
除了几个助理在轻声交流解下来的工作安排,再听不见其他声音,安静地有些异常。
林懿丘先和冯又谦打了声招呼,后者只是没什么情绪地点头,懒懒挥了下手。
而坐在前面的程珞生也半撑着头,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像是刚吵完架一样。
冯又谦看她神色踌躇,便主动起身出去:“你们聊。”
门“啪嗒”一声带上,贵宾室里少了个人,氛围却瞬间舒缓起来。
林懿丘坐在她化妆椅旁边的旋转皮椅上,歪头看她,小声问:“你们吵架啦?”
程珞生眼皮下有些乌青,那里盖了厚厚一层粉,“没有,只是谈崩了。”
“谈……崩了?”
程珞生叹口气,她换另一只手撑头:“我昨晚提议说,以后婚前怎么样婚后就怎么样,两人和平相处,互不相干,各过各的不挺好?”
室内门口又传来轻微开门声,程珞生没察觉,气愤说:“但那厮他不同意!”
林懿丘微愣:“他没说怎么个不同意法?”
“我哪知道他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话落,周遭空气微微一静,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旁边的化妆师低声提醒:“程小姐,您未婚夫就在后头。”
“……”
冯又谦不知为什么半路又折了回来,他手上提了个打包盒。
林懿丘见他过来,便主动起身让开位置。
程珞生一下拉住她:
“你干嘛走啊?”
“给你们让位子啊。”
程珞生:“用不着。”
冯又谦:“不用。”
他们两个同时开口,连语气也冷硬地如出一辙。
空气好似更加僵硬。
林懿丘眨眨眼,有点弄不清楚状况。
冯又谦揉揉眉心,他把手里的打包盒放在桌上,“我就来给她递个东西。”他示意林懿丘坐回去,“林妹妹你们继续。我走了。”
话罢,还真就转身利落地再次出门。
等人出去,林懿丘又坐回去。
程珞生从镜子里瞧见门板阖上,她轻“哼”一声,嘟囔说:“装腔作势。”
可手却再自然不过地拉开冯又谦提过来的打包盒。
林懿丘也有些好奇,她闻见一点牛肉的香味,等解开塑料盖,里面是两块切好的和牛肉三文治,小而分量足。
而程珞生看着里面热乎乎的食物,秀眉没什么骨气地挑一下,咽下一点口水。
她的确已经饿得有些不行了,从早上起床到现在只喝了一杯酸奶。
今天订婚有摄影师全程跟踪录像,她被要求要控制进食。
林懿丘瞧她和三文治干瞪眼一会儿,看好戏般幽幽提醒:“人不吃‘嗟来之食’。”
程珞生下定决心,她直接抹掉口红开始用餐:“骨气能吃吗?该低头就低头,人不能饿着自己!”
可刚戴上手套,后面的化妆师还是忍不住提醒:“程小姐您还是留着骨气少吃点吧,不然一会儿录像不上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