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大理寺上报了孙仲行昨夜遭遇刺杀一事。
顾柏言虽未透露其他信息,但朝堂之上个个都是人精,又哪里不知道此案与谋害太子一案关系密切?
除此之外,孙仲行主动递交了辞呈,请求告老还乡。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只道他这是年纪大了,经历了一场刺杀受不住惊吓,心中后怕,便想赶紧离京保平安。
为了让傅修昀放人,孙仲行在递交辞呈时,还将自己耗费二十年所编写的医书交了上去,上面记载了各种疑难杂症的治法,于太医院而言,无疑是珍宝。
事已经做到这等地步了,傅修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放人离开。
散朝之后,傅明诀随着傅修昀一道回了议政殿。
傅修昀看着立在殿中的玄衣青年,问:“关于昨晚的事,你有可眉目?”
傅明诀颔首:“回陛下,昨晚那场刺杀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却是想断了皇后娘娘的生路。刺杀孙院使的人是家族豢养的死士,臣以为他们应当与谋害太子的人是同一批人,但想要从他们身上找到线索几乎没有可能。”
“几乎没有可能?”显然,傅修昀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是,死士只是一把杀人的刀,于此案意义不大,”他话音一转,“不过培养死士需要耗费大量精力,京中能做到的人不多,只要一一排查必会有线索。”
傅修昀闻言,稍感诧异:“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会是如何?”
京中各方势力盘根交错,死士乃是藏在暗处的杀机,一旦傅明诀揭开这层布,便会触及那些家族的利益。只怕还没查出真相,潜藏在暗中的势力便会联合除掉景王府。
在京城之中,不明不白死去的人太多了,眼前的繁华只是杀戮的假象。
“臣知道,”傅明诀眼底蒙上一层阴翳,无半点情愫,“但事已至此,若是不继续查下去,恐无法给陛下一个交代。”
傅修昀微怔,望着他如霜玉般的眉眼,有瞬间的恍然。
他想起八岁那年在宫宴上,父皇抱着一个十分漂亮可爱的孩子对他说:‘阿昀,这是你七弟,你过来抱抱他吧。小七不爱哭也不爱笑,朕逗了他好久,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时傅明诀才满周岁,模样像极了他母亲,明明是个皇子,却长得比公主还漂亮些。
年幼的傅修昀将信将疑从父皇手里接过孩子,虽然宫里孩子很多,但他都没抱过。
这第一次抱孩子,他显得有些生疏,可怀里的小家伙却是个聪明的,怕掉下去,便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当时先帝见了,朗笑出声,说他们这是谁也不相信谁。
先帝一语成谶,如今的他们不正是谁也不相信对方吗?
傅修昀沉默不言,曾经手足情深,却一步步走到今日,他不明白父皇为何要将玄羽卫交给傅明诀,也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如何演变到今天这步的。
许久后,他眸光终于松动,道:“子凛,你可还记得父皇临终前曾说过什么吗?”
傅明诀神色冷淡,答道:“父皇说,君臣一心,天下则宁。”
“是啊,君臣一心,天下则宁......”傅修昀眼睑垂下一片深思,“可人心难测,何况君臣?”
他忽而抬眸看向傅明诀:“你知道那日在尚刑司,朕听到吴昌海那句话后,心里在想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