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朱元璋和朱允熥说了许多的话。
从老爷子当初还是凤阳城外一个放牛娃开始,一直到大明当下正在筹备着西域征途。
又说了当初村里头谁家的姑娘貌美如,对老爷子那叫一个垂涎欲滴。再到如今大明皇室开枝散叶,子孙满堂。
朱允熥将老爷子哄到床上,看着对方安安稳稳的睡下,已经不知道了时辰。
等他退出屋子,轻轻的关上屋门,转过身才发现天边已经是蒙蒙亮了。
这时候算是一整天里最冷的时候。
露水挂满枝叶,朝阳不曾发热,晨风有些冰凉。
朱允熥缩起脑袋,拱着双肩,双手团在一起慢慢的搓着,向着前头踱步而去。
刚出院门,就见朱高炽端着一只盖碗拦在了眼前。
朱允熥眨了眨有些疲倦的双眼:“这是什么?”
“给你的。”朱高炽嘟囔了一声,将碗送到朱允熥跟前:“陪着老爷子唠叨一夜,你能扛得住?这是昨夜下面人在山里抓到了蛇,配着太医们开出的几味草药,炖出来的补气蛇羹,快趁热喝了。”
蛋白质是不会溶于水的,鸡汤、蛇羹的鲜味都是另一种并没有营养的物质产生的。
可一旦这里面掺和进了太医院的人,那这碗蛇羹就必然是能补气的。
朱允熥也没多想,接过盖碗,打开便能看到泛着一层淡淡油水的蛇羹汤。
他仰起头,便将一整碗的羹汤一饮而尽。
见朱允熥喝完了汤,朱高炽的脸上露出笑容,接过空了的碗,递给一旁的随从。
朱高炽又说道:“这两天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工地上的工程都是按照工期推进的。山里头继续赶过来的百姓,也都按照之前的计划分配。
你先去睡一觉,若是前线有什么要紧的军情过来,我去喊你。”
说着,他已经是连推带搡的,就将朱允熥给推到了这大庸县官府后衙的一处屋子里。
朱高炽倒是没敢给朱允熥安排几位曼妙女子,只是屋子显然是刚重新被收拾过,干干净净的,点着一只不太浓烈的香。
见着床榻铺的柔软整齐。
朱允熥倒是省了洗漱的步骤,直接脱了外衣钻进被窝里。
没两下,便已经鼾声大动。
接下来的数日里,整个大庸县都风平浪静。
皇帝的身子也正在快速的恢复中。
第三天的时候,老爷子便已经带着自家老六在大庸县里转悠了起来。
西南的食物名单,和中原是有着很大不同的。
即便是同在湖广道的朱桢,常年身居武昌城,对大庸县这边的食物种类,也鲜少知晓。
父子两人便整日里忙碌着,在城中大街小巷寻找那些不曾见识过的美食。
很是难得的闲暇时光。
而在县城外,整个大庸县如今的工程数量越发的多了起来。
从各处赶到大庸县的百姓,总数上已经超过五万人了。
这也导致,各项工程的进度飞快。
如今朝廷在这些人的心中,已经是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若这个时候有人说,朝廷是在剥削他们。
最大的可能就是会面临群情激奋之下的百姓,一顿爆锤。
更不要说,朝廷在大庸县更进一步的开展了教学工作。
百姓们白天干完了活,晚上睡前的那段时间,都会有军中和城中识文断字的人去各处教授百姓们识字认字。
知识是什么?
在久远的过去,那是门阀豪族才能拥有的东西。
近些年,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才能掌握的权力。
朝廷现在不要他们钱,免费让他们学会认字,还会教他们算账。
这可是天大的恩德。
没错。
朱允熥他们正在大庸县开始尝试推广基础教育的事情。
虽然朝廷这两年一直在积极增建地方上的官办学堂,但对于全民的基础教育,因为巨大的成本问题,始终都没办法更好的解决。
毕竟这个时候的人们,不可能完全脱产学习。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学习并不能改变现状,当务之急还是要吃饱肚子,将日子过的更好。
而不是学习认字,然后继续投身投入更多的科举里面。
但大庸县现在的夜间识字学习,却是另一种尝试。
至少能保证,让这些做工的百姓们,以后能认识字。
所以在朱允熥和朱高炽他们总结之后,觉得与其说是基础教育,不如说是扫盲。
总之大庸县这边,现在除了再没有战事发生,其他的一切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而离开大庸县,整个西南土司地区,也在这段时间里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自从永顺宣慰司彭氏和保靖州彭家相继被朝廷大军剿灭,两地正在进行着改土归流的事情。
整个西南各方,都保持着按兵不动的态度。
即便是朝廷依旧在不断的从西南土司地区拉人头,那些世袭了数百年的土司官员们,仍然是不为所动。
似乎,就算朝廷将所有人都给弄走,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和反应。
一时间,整个西南地区出现了风平浪静的局面。
京师。
应天城内。
朱标刚刚结束例行的朝会,有些疲倦的走进文华殿偏殿躺下。
老爷子去了西南的消息,早就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回来了。
可老爷子只要一日不在京中,朱标心里便一日不能安稳。
近来朝中虽说没有什么大事争论。
可一直在做的事情,也不是一直都顺顺利利的。
南直隶随着直隶总督衙门的建立,邹学玉和地方上府县的权力争斗,依旧在进行中。
朝廷罢免了不少人。
可是最底层的吏员们,却并不是一个考核就能彻底解决的。
帝国最基层的统治和治理,从千年之前就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邹学玉想要做一件所有人都没有做成的事情。
他希望自己执掌下的南直隶,直隶总督衙门的权力能直接延伸到每一个府县的每一个乡镇。
这需要庞大的权力和资源去做。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邹学玉一个人在都察院拥有了一间专门用来存放弹劾奏章的屋子。
国朝如此殊荣,独邹学玉一人拥有。
朱标很是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