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之前他们还在调侃——狄更斯盾,致力于为您挑选最环保节能的处刑方式......
万万没料到,他们这会儿就被狄更斯盾列入了必杀的名单!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这是六区......”季珩慢慢的后退,跟宁随远背靠着背,紧紧的贴着:“只是六区!”
两人都目不转睛的死死的盯着倾轧而来的死亡之墙,季珩咬牙道:“区区一个城防所,为什么会到需要开启狄更斯盾的地步?谁他妈这么大动干戈!”
“是裘文端。”宁随远咬牙道:“我去追他,大概是被他发现了。”
“那他就开狄更斯盾吗?这个混球!”季珩骂了半句,几乎将后槽牙咬碎,眼看着那两堵墙已经逼近到了几米开外,逼仄的环境里充斥着无数活跃的电荷分子,碰撞着,跳跃着,吟唱着致命的歌谣。
空间进一步缩小,已经到了严苛限制他们行动的地步,季珩和宁随远退无可退,他们只能死死的抵住对方的脊梁。
季珩的呼吸变得沉重,他的手腕忽的向后一扣,握紧了宁随远的手腕。
宁随远猛然僵住,他微微侧过脸:“你——”
“我刚才还以为你要抱我。”季珩轻声说:“空欢喜一场。”
宁随远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季珩却陡然间转身——Alpha像一只振翼的雄鹰般从他的背后覆盖上来,展开双臂,用力的抱住了他。
铁墙轧过了季珩方才所站的位置,进一步的收拢着。
季珩微微弓起脊梁,这是一种极近保护的姿态,他利用体型差尽可能的将宁随远罩在怀里。
“希望我的骨头硬一点儿。”他低声说。
“你......”宁随远的嘴唇颤动了一下,隔着重重的衣料他甚至能感受到Alpha铿锵的心跳,藏也藏不住,律动快极了。
原来季珩也不是从来不会害怕......
他忽而说不出话来。
这种炙热的亲密无间的姿态恍惚间与记忆里的一些光影重叠了。
弥漫在他们之间的那种绝望和歇斯底里如同利剑一样贯穿了他们,又将他们紧紧的串联到了一块儿。
宁随远屈了一下手指,用手心徐徐的覆盖住了季珩的手背。
“会没事的。”他喃喃道:“会没事的......”
季珩将他抱得更紧,呼吸浑浊。
“哐啷”一声。
电墙在距离两人咫尺的位置上悍然停住。
空气中静谧了两秒,宛如坟地。
两人谁也没有动,就僵硬的维持着叠加的姿态。
直到宁随远从鼻子里轻轻的哼出一声,和缓而湿润的鼻息随着他的低笑喷洒在季珩的手臂上,像是蹁跹飞舞的蝴蝶。
“季长官,你是白痴吗?”他的口吻里带了些调侃和鄙薄:“人类的身体也是导体好不好?你就算这么抱着我,我们俩还是会被一块儿电死的。”
季珩的警惕还没有完全卸下来,对他的吐槽没什么反应:“我没考虑到那么多,就想着如果都要被压成肉饼的话——”
“我也不会比你晚多少的。”宁随远说:“只会比你多听两声‘噼里啪啦’。”
这两堵墙好像是真的死了,季珩对着它们瞅了又瞅,精神渐渐活泛了些。
“你是对我的硬度有什么质疑么?”劫后余生的Alpha嘴巴也开始变得像个没人放哨的大门儿。
宁随远:“你当你是钢铁做的么?硬硬硬?”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季珩大为不满:“我身体素质好着呢,硬不硬的,不然你来试试?”
宁随远:“?”
说什么呢这都是?
他翻了下眼睛,开始抑制不住耳根的热度了,低声道:“你可以松开了,季长官。”
季珩的手臂动也不动,抱得死紧:“不能够吧?我总觉得这墙——”
“危险信号解除了。”宁随远说:“这墙不会动了,你信我。”
季珩愣了愣,半信半疑:“真的?”
宁随远:“嗯。”
季珩小心翼翼的松解开手臂。
宁随远道:“你小心点,不要碰到墙,墙应该还是带电的。”
季珩从善如流的抱起手臂,尽量减少身体的左右晃动:“哦。”
这两堵破墙给他们两位长手长脚先生留下来的活动空间简直是感人,季珩不得已只好挪到宁随远的对面儿,屈起两条大长腿,勉为其难的坐下,一手高高的搭在膝盖上。
宁随远也转过了身,贴着后方的走廊墙壁慢慢的滑下去,两人就这么面对这面、膝盖靠着膝盖的坐着,不约而同的、长长的吐出一口劫后余生的气来。
“这算什么?”季珩的不爽开始从每一个毛孔里往外冒:“说好的帝国最先进最智能的防御系统呢?”
宁随远说:“不先进不智能吗?”
季珩翻目:“哪里先进?哪里智能?哦对。”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还把我的配枪扔了。”
宁随远平静的回答:“如果不扔的话,狄更斯盾会识别到热武器,随后你的危险系数会往上升,处决会来得更快。”
季珩:“哈?”
“如若你如果刚才对电墙施行反抗,系统会把你判定为有暴力倾向的目标。”宁随远面无表情的说:“危险系数也会往上升。”
“也就是说,这个玩意儿现在之所以停了,是因为我们两个刚才表现出来的态度良好,系统没有勘测到‘危险信号’,所以才把我们两个从危险名单里撤除了。”季珩用拇指戳了戳墙,满脸乌鸡鲅鱼的说。
宁随远点点头:“没错。”
季珩迷醉的不行,一巴掌糊在自己的脸上:“那这么关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既然没问题了,那为什么还不放我们走?”
“启动狄更斯盾的大前提就是‘危险征兆’。”宁随远这会儿出奇的有耐心,一一给他解答说:“狄更斯盾可以将我们排除在‘危险名单’之外,但并不能将我们认定为‘安全’,所以会执行‘扣留行为’,直到我们被带走审问。”
季珩掀起眼皮,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难以置信。
“这个无理取闹的破系统,居然被你解释的好像真他妈很先进很智能似的。”他略暴躁的说:“最要命的是,我竟然他妈的觉得很有道理!”
“本来就很先进很智能!”宁随远莫名的不爽起来,冷着一张俊脸说:“设计它的人可是把方方面面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搞得好像是你设计的它一样。”季珩说。
宁随远又翻了个大白眼:“高科技,跟你这个庸A说不清!”
庸A本A张了张嘴,最终感到一阵无奈,放弃跟他争吵。
狄更斯盾直接把他们通讯频段的讯号给屏蔽了,个人终端里“沙沙”声一片,起不到任何作用,季珩把耳朵里的通讯器直接扯了,仰起头向后靠:“那照你看我们会被关到什么时候啊?”顿了顿他说:“可不能关一辈子啊!”
宁随远瞄了他一眼。
季珩GET到了这个眼神,忙补了一句:“我不是不乐意跟你关一块儿,但是你要知道,封闭空间里的空气是有限的。”
“不会关太久的。”宁随远平静的说:“狄更斯盾的运行非常耗能,以六区城防所的电供来看,关一晚上大概是极限了。”
“嚯,那借你吉言了。”季珩老不正经的笑了声说。
“我估计现在他们的城区电路也已经快要超负荷了。”宁随远皱起了眉头说:“裘文端怎么会这么冒冒失失的就启动狄更斯盾呢?”
这个问题的确非常的耐人寻味。
狄更斯盾的能耗非常惊人,除去一区的中央军校与国防部是常年开启的状态,其他地区非重点区域一般不会轻易动用狄更斯盾。
“你是对裘文端做了什么把他吓成那样?”季珩挑眉问:“我让你别轻举妄动,你不听。”
“我什么都没有做。”面对他的责备,宁随远只回瞪了一眼,老大不爽的说:“我发誓,我只追了他两步,他连头都没有回就吓得把狄更斯盾给启动了,我估计他连我是谁都没看到。”
“中央派这么一个胆小鬼来六区当城委书记?疯了吧?”季珩摇摇头,讥诮出声。
“可是他真的很害怕。”宁随远垂落眼眸,一边儿回忆一边儿沉吟道:“从接电话的时候起,就一直是惊弓之鸟的状态,你说他在怕什么呢?”
“嗯?”季珩正了神色:“接什么电话?”
宁随远回想了一下,又组织了一下语言,将他在洗手间里无意间听到的内容说与季珩听。
季珩微微瞪大了眼,神色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中央有人在跟他暗通有无。”他低声说:“阻止我调查。”
“你有得罪过什么人么?”宁随远问。
“我得罪过的人?那多了去了。”季珩不以为意的笑起来:“我从小到大都是个刺儿头。”
“我看也是。”宁随远盯着他看了两秒,莫名的弯了一下唇。
逼仄安静的小空间里,即便他们有再多的揣测和意图都没有办法实施调查,只能这么干巴巴的挨着等待,两人各自静默了许久,忽而心有灵犀一般双双抬头看向对方。
目光相触时,双方似乎都没有料到会这么巧,又飞快的带着些尴尬的把眼神错开了。
季珩不甘寂寞的咬着口腔里的腮肉,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对面的宁随远,总想找点什么话说一说,可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有关宁随远这个人,他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方方面面,从过去到现在,多到他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
时而他又觉得好像没有问的必要,因为问或不问,知晓或不知晓,宁随远就是宁随远。
突兀的质问大约会打破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形成的脆弱的结缔关系。
“那个。”破天荒的,青年率先开了口,略突兀的带了些回声。他的嗓音清润疏朗,在寂静无声的空间里犹一泓冰泉般流淌过季珩的耳畔。
“什么?”季珩接道。
“之前在纳洛堡的地下河。”宁随远轻声说:“那条蛇,你还记得吗?”
“记得。”季珩说。
“我在他的嘴里,发现了一块儿布料。”宁随远说:“那块儿布料......似乎来自于一个我认识的Beta。”
季珩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定定的朝宁随远看过去。
“那个Beta人不错。”宁随远低声说:“就是有点儿傻,喜欢了一个不值得他喜欢的人。”
“是纳洛堡里的Alpha?”季珩问。
“嗯。”宁随远的眼眸低垂,眼尾细细的收成一线,睫毛在眼下投落鸦色的影:“那个Alpha诋毁他,凌//辱他,虐待他......后来我们没再看见过他,就在蛇嘴里发现了他的衣服。”
季珩的嗓音稍哑:“你想问什么?”
宁随远:“我想问......你说那个Beta会不会其实没事?”他不自主的握了一下拳头:“只是想开了,想明白了,所以自己逃走了,去到一个谁都找不到他的地方。”
季珩默了两秒,嗓音低沉且轻柔:“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宁随远:“。”
青年的拳头陡然握的极紧,复又松开了,放弃了一般:“算了。”
“什么就算了?”季珩问。
“没什么。”宁随远嘟囔了一句。
他的失落在狭隘的空间里弥漫开来,让人想要忽略都无法忽略。
季珩觉得自己被这种无形的悲悯与哀愁给感染了,他的心里微弱的刺痛了一下。
“阿远。”他盯着宁随远目不转睛的看着,轻轻的笑了一声,口气认真下去:“现状是可以改变的。”
宁随远怔了怔,掀起薄薄的眼皮回望。
他湛蓝色的眼瞳澄澈到不带一丝杂质,这么看着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像个冷淡而高贵的精灵。从异世界来,没有被这个国度所污染,散发着一种近乎虚无的懵懂和纯真。
阿远。
他没有排斥这个称呼。
“跟着我,可以改变的。”季珩又说了一遍,愈发笃定:“不要就这么算了。”
宁随远淡色的嘴唇微末的翕动,随后,他飞快的咬了一下唇瓣,别过脸去。
“你连人体会导电都不知道。”他毫不留情的点评:“庸A。”
季珩:“。”
这小子真不是一般的刻薄!!
“拜托,术业有专攻,我又不是狄更斯盾的发明者,再说了,我那也是关心则乱——”季珩无奈道:“说起这个,我还真的蛮好奇的,你的脑袋瓜子到底是什么构造啊,怎么什么都懂?”
宁随远的语气平静到散发着一种欠揍的轻蔑:“我国考除了破译学扣了几分,其他都是满分。”
“我国考均分也不低行不?”季珩不甘示弱的说:“这跟国考没关系,国考不会考狄更斯盾的你最好信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种攀比让宁随远不能忍,皱着眉头反问。
“你以前。”季珩说:“我是说你在出现在七区宁家之前,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