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哥他们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认识。
“我之前差点死在路上,就是杨哥救了我的,”杨文清坐下后说道。
张大哥二人恍然大悟,关于杨文清的病,东门巷的人都知道,也知道他差点出事,被一个陌生人送到了医院。
原来这个人是杨继西啊。
杨文清是个非常会活跃气氛的人,有他在堂屋,收音机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张大哥叹了口气,直接把收音机给关了。
结果杨文清还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你关了干啥?我还听着呢。”
张大哥:
行吧,打开。
等杨二奶奶他们回来的时候,杨文清还没走,杨继西给他介绍了一下孙母和杨二奶奶。
杨二奶奶看着杨文清,脸上全是喜爱,“我可听继西和桂芳提起你好多次了,今儿可算见着了,是个好孩子。”
杨文清脸一红,“两位婶子记得明天一道过我家吃饭。”
“我明早就得回去,家里还有事儿呢,下次吧。”孙母笑眯眯地说道。
“那下次一定要来,”杨文清显然不大习惯和长辈们说话,所以很快就走了。
“一到长辈面前,他就害羞得很,”张大哥低声对杨继西说道。
“看得出来,”杨继西忍着笑。
第二天早上吃了饭后,孙母就走了,杨继西和杨二奶奶则是带着孙桂芳去县医院检查。
检查后,医生对他们道,“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了,既然不住院那就仔细点儿,肚子有动静就立马过来。”
“好。”
住院其实也行,但孙桂芳有些闻不得医院里有些味道,这会儿还捏着鼻子呢。
他们出了医院后,孙桂芳长出一口气,“也不知道啥味道,我闻着就恶心。”
“没事没事,我给你买点水去。”
杨继西说。
“不要,浪费钱,我回去喝开水就是了,”孙桂芳拉住他,“真的,你现在让我喝,我也喝不下。”
杨继西闻言便去买了点小零食,杨二奶奶和她分着吃,他也尝了一个。
到张姨家时,还没和张姨张叔说上几句话呢,杨文清和杨母就来了。
“昨儿就听我家那口子说你们来县城,我心里惦记,一大早就买好菜了,走,现在去我家坐坐。”
杨母拉着孙桂芳的手热情道。
杨文清又赶忙介绍了杨二奶奶,杨母便一手拉着一个,杨文清则是扒拉住杨继西,好像他会跑似的。
“去吧去吧,下午我们出去逛街,”张姨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栓子和锁子也跟着她挥手,瞧着挺像回事。
杨二奶奶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后来见杨母说话落落大方,而且也没有瞧不起人,渐渐地也和她说上话了。
杨叔叔的厨艺比张叔叔的好一些,杨二奶奶都能吃出来,夸赞不已。
杨叔叔这会儿还自曝了一下,“我刚开始做饭,还是跟着后面张哥学的呢,后来我做得就比他做得好吃多了。”
还挺得意。
回去杨二奶奶问张叔,张叔比他还要得意,“我教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炒青菜都会糊了的人,后来被我教得能做红烧肉能好吃得让人竖起大拇指了。”
“那是人家有天分,又不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张姨拆台道。
值得一提的是,张姨原本就是姓张,张叔也是这个姓,当初二人在一起的时候,还被有些老古董长辈阻拦,说搭着亲。
其实祖辈根本就不认识。
等孙桂芳一坐下,锁子和栓子就凑上去挨着她,小声地说着话。
被他们可爱到的杨继西刚要凑过去听时,就被栓子挡住了。
只见他严肃着一张小脸道,“不准偷听哦。”
“为什么?你们和我媳妇儿说话,我为什么还不能听?”
杨继西本来就是站着的,也是叉腰问道。
一旁的张姨等人也看了过来。
“我们在和小宝宝说话,你是小宝宝吗?”
栓子理直气壮。
“可小宝宝和你桂姨都是我的人。”
“才不是,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人。”
栓子这话让到杨继西惊讶了,他放下手蹲下身看着这个小孩,“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是独立的。”
“对的,白胡子爷爷就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栓子见他认同自己的话后,便笑起来。
“白胡子爷爷是我们旁边住着一位退休老教授,去年回了云城,以前栓子他们最喜欢听他讲故事,”张姨解释道。
“老教授是什么?”
杨二奶奶好奇道。
“就是读书很厉害的人,”杨继西说得很直白。
“哎哟那很厉害哦。”
张姨点头,“可不,可惜遭了大罪,被自己的儿子举报了,还好他是清白的,不然”
说着又是叹了口气。
杨二奶奶这下明白了,他们田家岗没有那种住牛棚的人,但有些生产队里是有的。
张叔连忙跳过这个话题,说起孩子的事儿。
大家又笑了起来。
夜里孙桂芳翻个身,杨二奶奶都紧张兮兮地坐起身看看。
见她只是翻身不是因为不舒服后,这才躺下。
怀着期待与紧张,在张姨家的第三天下午,孙桂芳正在吃苹果,忽然肚子动得厉害,她微微皱眉,嘴却没停,把那个苹果吃完后,她肚子还在频繁动着。
于是孙桂芳拉住身旁正在和张姨说话的杨二奶奶,“娘,我好像有动静了。”
杨继西正在后院给她洗衣服呢,就听前面传来张姨的声音,“继西啊!桂芳发动了!”
他扔下衣服就跑到堂屋,看着正被杨二奶奶扶着的孙桂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能走吗?”
孙桂芳点头,“一会儿动,一会儿又没动静。”
见她不算难受,杨姨便道,“走,一路走过去,对你有好处的。”
这到县医院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杨继西闻言都有些结巴了,“能、能行吗?”
“可以,”孙桂芳摸了摸平静下来的肚子,又被杨二奶奶低声问下面有没有流出什么,她摇了摇头。
也是大家把东西带上,杨继西和杨二奶奶一人扶着孙桂芳的一只手,除了张叔在看栓子他们外,张姨也跟着他们一道来到了医院。
医生在里面给孙桂芳检查,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孙桂芳的痛呼声,杨继西紧张得浑身冒汗。
“看样子快生了,不过没有这么快,你们先看着点,开了指我们再推进去。”
医生出来说道。
“谢谢大夫,”杨二奶奶道了谢,赶忙进病房看孙桂芳,孙桂芳躺在床上,额头上带着汗水。
杨继西心疼地给她擦汗,接着握紧她的手,“怎么样?”
“挺好的,”孙桂芳见他的汗水比自己还多,便安抚道。
“好啥的,你一边去,”杨二奶奶赶走了杨继西,“你瞧着比她还要疼,你这样桂芳会紧张的!”
“是啊继西,你也得冷静点,”张姨道。
杨继西也想冷静,可他现在紧张得要命,想着,又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瞧着他这样子,孙桂芳忽然笑了笑,“西哥,不要怕。”
杨继西闻言眼睛都有些红了,他怎么会不怕。
杨二奶奶闻言,再转头看杨继西那样子,忍不住道,“你能不能想点好的?桂芳身体好着呢。”
“我知道的,肯定好,一定好的!”
话音刚落,就见孙桂芳脸一白,咬着唇,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
“我、我好疼,”孙桂芳抽气道。
“桂、桂芳”
杨继西赶忙来到她身旁,手忙脚乱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孙桂芳好一点。
张姨已经去找大夫了。
很快杨继西就被赶出病房,没多久门一开,护士道,“开了,可以送进产房了。”
“开啥了?桂芳咋样了?”
听着杨继西傻乎乎的话,杨二奶奶哎呀一声,“没事儿没事儿,你别这么叫,桂芳会慌张的。”
张姨从里面出来,帮着护士把孙桂芳扶到椅子上,杨继西赶紧上前推她去产房。
一路上孙桂芳都在疼,等进了产房,杨继西还准备挤进去,被护士无奈地推了出来,“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这下三人都开始紧张了,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的。
杨继西时不时就去大门那扒开门缝,啥也看不见,也听不见。
“咋没声啊?”
上辈子孙桂芳在家生的,叫得可厉害了。
那时候他只能在身体里狂躁不已,却没办法行动半分,身体还被杨老婆子赶去干活儿,等傍晚回到家时,就只看见床上脏兮兮的孙桂芳,以及旁边随意用坏衣服包住的,瘦巴巴的小孩。
一想到那个画面,杨继西就忍不住蹲下身抱住头,“过去了过去了,现在我不是他了,不是了”
他低声念叨着啥,杨二奶奶也顾不上,她也着急担心呢。
张姨也双手合一在那嘀咕啥。
而得知孙桂芳发动的杨母很快就赶来了。
还没和杨二奶奶她们说上话,大门就开了,护士抱着一个胖娃娃出来,笑对着杨继西等人道,“孙桂芳家属?”
“是是是,我们都是!”
杨继西立马蹿上前,“我媳妇儿怎么样?我女儿怎么样?”
他眼里只剩下护士,连人家怀里的孩子都没瞧见。
“你媳妇儿很精神,现在里面还在收拾很快就出来了,你女儿也很好,咿,你怎么知道是个女儿?”
护士说着,还让他看孩子。
杨继西这才注意到孩子的存在,他定眼看去,忽然流下泪,是这个孩子,是这个孩子
比起上辈子出生的时候胖了许多,但他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他和桂芳的孩子。
见他傻愣愣地也不说话,杨二奶奶三人直接把他挤开。
“哎哟我的乖孙女!”
杨二奶奶瞧着那白白胖胖的婴孩,心都快化了。
护士让他们看了看后,便抱进去了,杨继西此时去洗手那边洗了个脸,冷水让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狠狠地抹了把脸,又赶紧回去了。
“瞧你激动的,”杨二奶奶打趣着,其实自己的眼睛也红着呢。
张姨瞧着这二人的反应,心里也为孙桂芳高兴,这个丈夫没选错,婆婆也是个好的。
孙桂芳很快就被推了出来,她瞧着精神很不错,旁边则是小小的一团,“娘,张姨,杨婶儿。”
最后看向接过护士开始推自己的杨继西,“西哥。”
看着杨继西的眼睛,孙桂芳就猜到了他刚才经历了什么,心里暖乎乎的又有些难受,“你看我们的女儿,胖乎乎的,还白呢。”
不是你梦里那样,瘦巴巴的,浑身泛青。
“嗯,我看见了,你辛苦,”杨继西哑声道。
孙桂芳勾唇一笑,侧头看了看女儿,“我饿了。”
“我推你们进房里后,就回去给你煮糖鸡蛋。”
“我煮了的!”一旁跟着他们的杨母连忙道,“我用保温盒装着的,肯定还热乎着呢。”
“哎哟,真是麻烦你了,”杨二奶奶感激道。
杨继西也赶忙道谢。
杨母煮了六个糖鸡蛋,确实还热乎得很,孙桂芳枕着两个枕头,本来要自己吃的,杨继西非要喂她,让她别动。
“我其实感觉还好,”孙桂芳小声地跟他说道,杨二奶奶她们正在另一边看孩子,“刚开始还挺疼的,但后来我听大夫的话,深呼吸,再吐气,很快就生出来了,身上也不难受,就是觉得有点累,还有点饿。”
明明出门时还吃了一个苹果的。
“那也得养着,”杨继西见她吃了四个鸡蛋就不吃了,便用勺子给她舀了点糖水让她喝,“我可担心了。”
“我们都好好的呢,”孙桂芳笑道,“我们的嫣嫣。”
他们的女儿,叫杨如嫣。
是上辈子孙桂芳取的名字。
她对“他”失去了所有信任与爱,不想让女儿跟着他们杨家的辈分字排来取名,更何况杨老婆子又不会在意一个女娃的名字。
所以她便自己给女儿取名:如嫣。
“是啊,我们都好好的,都会好好的,”杨继西也不管旁边的长辈们看没看见了,直接凑过去在孙桂芳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地吻。
孙桂芳脖子都红了,整个人羞得不行,也甜蜜得不行。
瞅见这一幕的杨母掩嘴一笑,感情这么好的小夫妻,她还是第一次见。
刚生了孩子,自然要住院观察两天的,杨继西不能离开她们母女,所以便在这边陪夜。
嫣嫣哭的时候,他连忙抱起来哄着,如果是饿了,孙桂芳就喂奶,如果是尿了,就给换尿布,大半夜在那边洗尿布也高高兴兴的。
第二天一早,杨二奶奶就和张姨带着早饭来了,给杨继西的是包子,给孙桂芳的是鸡汤还有糖鸡蛋。
孙桂芳喝了汤,让杨继西吃鸡肉。
杨二奶奶抱着嫣嫣就不撒手,喜爱得很,张姨还跟他们说,已经见到熟人,请对方捎口信去孙家,杨家那边的熟人倒是没见到,得等等。
孙母一家三口下午就过来了。
见孙桂芳脸色好,精神好,孙母他们的一颗心也落下了,接着就围着嫣嫣转。
“小名叫嫣嫣,好听吧?是桂芳取的,”杨二奶奶炫耀道。
“好听好听,”孙母笑眯眯地应着,“大名取了吗?”
“大名也取了,就叫杨如嫣,好听又好记。”
杨二奶奶轻声道,见嫣嫣小嘴撅着,便知道要喝奶了,于是赶紧把嫣嫣交给孙桂芳。
孙父和杨继西出去了。
杨继西准备去买点鲫鱼,给孙桂芳炖汤喝。
孙父连连点头,“走,一起选去。”
东门巷的黑市里就有卖,结果买了回张家时,才发现张家厨房里有一大桶鲫鱼不说,还有两只宰杀好的鸡。
“你们也买了?”
张叔见他们提着鱼回来,哈哈一笑,“我早上去那边看鲫鱼挺新鲜,就买了一大桶呢!”
“好多鱼鱼!”
锁子大声道。
“卡这里,不吃了,”栓子苦着脸摇头,还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你卡住了?”
孙父蹲下身把他抱起来。
“自己吃急了,给他挑刺非不愿意,结果上当了吧?”
张叔摇头,和孙父在堂屋说话,杨继西则是婉拒了他的帮忙,自己在厨房处理鲫鱼,做鲫鱼汤。
做好后便送到医院去,孙桂芳感觉才吃了不久呢,结果又给送吃的来了,但大多数都是汤,鲫鱼被杨继西挑出来了。
“这玩意儿就喝汤才好呢,”孙母笑道。
“可不,”张姨点头,“我们家栓子不爱吃鱼,就因为被刺卡了一次喉咙。”
“小孩子吃鱼可得小心的。”
几人说着话,杨继西见孙桂芳这边有她们在,便又回去炖鸡了。
孙桂芳则是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接着躺下睡觉了。
“姐睡着了。”
孙玉兰见她久久没说话,过来一看,睡得双颊微红,很香的样子,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孙母她们身旁道。
“我们小声点,”张姨说。
张大嫂他们下班后也过来看望孙桂芳母女,栓子和锁子也来了。
兄弟二人站在嫣嫣面前,扬起头看这个新出炉的妹妹。
“她好白呀。”
锁子小声道。
“脸嘟嘟的,可以摸吗?”
栓子眨了眨眼,看向孙桂芳和杨继西,二人笑了笑,“可以摸摸她的小手,摸脸可能会哭。”
这把栓子兄弟吓一跳,纷纷摇头表示不摸了。
毕竟对面邻居家的孩子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他们可记忆犹新。
第三天,医生说没啥问题了,于是趁着中午温度还不错,孙母联系了送他们来的大哥,坐车回到田家岗生产队,大路这边小车是可以过来的,小路不行。
但也只能到生产队外面一点,还得走路进村。
杨二奶奶和孙父他们帮忙提着东西,抱着嫣嫣,杨继西则是把包裹得很严实的孙桂芳拦腰抱起。
“抱住我的脖子,”杨继西见她害羞,轻声道,“埋在我怀里,一会儿就到家了。”
孙桂芳靠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身后还有嫣嫣偶尔啊呀的声音,她觉得再也没有比此刻还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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