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凭舟:“……行吧。”
于是,李清又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弯下腰,一把掐住糯崽还没褪去婴儿肥的脸蛋,“有没有带零花钱,借给哥哥们花花?”
这时候,丁凭舟仿佛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从他们身后飞奔而过,再去仔细看,却什么都没了。
丁凭舟:“?”
应该是看错了吧,毕竟现在这个时间,这个角落不会有人的。
糯崽被掐着脸蛋,艰难地说:“有。”
李清松开他,故意刁难;“一块两块的,别拿出来糊弄我们!要是少于十块,就揍你!”
因为小卖部的零食全是几毛钱,这一年小学生们的零花钱普遍在三毛五毛左右,就算五年级的大孩子,也不会给超过五块,这跟家境如何无关,大环境如此,家长们都遵循这样的‘市场价’。
李清只是找个借口想揍他,并没真指望这么个小豆丁能掏出十块钱来。
然而,糯崽放下书包,很认真地翻找,先翻出一个五块,递给丁凭舟,又翻出一个五块,递给李清,这样一张一张地翻,足足翻出了二十块,嘴里还念念叨叨的:“等一下哦,还有。”
李清:“……”
丁凭舟:“……”
事情变得更尴尬了!现在不但没理由揍这小东西,还被炫了一脸!一年级的小朋友这么有钱真的合理吗??!
“算了。”丁凭舟小声说,“快上课了,放他走吧。”
李清却拿着钱,美滋滋地说:“让他接着翻,也算咱们没白来一趟。”
“总不能真抢钱吧,万一让老师知道了……”丁凭舟有点慌,他和吊车尾的李清不一样,成绩不错,老师都暗示他,期末会把三好学生的荣誉给他,这对直升燕林一中很有用,连丁燕生都为着他的优秀而骄傲,如果抢小孩钱的事情传出去,他期末的三好学生肯定没了,丁燕生没了吹嘘的谈资,会打死他的!
“怕什么,这里哪有人?”李清满不在乎地说,“老师不会知道的。”
就在这时,一记响亮的大嗓门响起:“老师!就是他们!”
李清、丁凭舟:“!!”
竟然是顾江阔小同学拉着自己的班主任过来了,李清他们到底也是孩子,看到老师就怂了,正要辩驳他们没干什么坏事。
可惜糯崽反应很快。
刚刚还又热情又乖顺的小豆丁,忽然“哇”得一声就哭出来,口齿清晰地说:“李老师,他们抢我钱!呜呜呜呜,还打我!”
“!”丁凭舟,“我们什么时候打你了?”
可糯崽已经迈着小短腿,飞扑进老师怀里,仰起小脑袋,指着自己刚刚被掐的脸蛋子,抽抽噎噎地说:“老师,好疼!”
糯崽皮肤嫩,一碰就容易红,本来寻常的磕碰,在他身上也容易留下印子,被李清那么用力地掐,红了一大片,在白生生的底色上,尤为明显,看着有点可怜。
大江很心疼地在一旁看着,悄悄握紧拳头。
剩下的事情,全权由李老师处理。
李老师是姜糯和顾江阔的班主任,自然要为自己班级的孩子负责,当即就去找李清和丁凭舟的班主任要说法。
后续让俩大孩子道歉、请家长的流程一样没落。
糯崽跟在后边,悄悄跟大江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欺负我?”
“我看见了,所以赶紧去找老师。”顾大江小同学有些低落地说,他莫名有点自责,如果自己更厉害一点就好了,当场就能去教训那两个大孩子,而不是还要叫老师。
“多亏你去找老师了,不然我还得等回到家,才能找我爸告状,”糯崽却说,“大江哥哥好聪明!谢谢你哦。”
顾大江小同学却还是有点懊恼似的,很提不起兴致。
糯崽歪着小脑袋,凑到近前:“哥?你怎么啦?”
大江忽然说:“明天我还是住你家吧,跟你一起上下学。”
“好呀!”糯崽开心地说,“最近每天被我妈逼着练琴,都不能去你家玩,我好想你。”
“嗯。”大江揉了揉糯崽的脸蛋,“还疼吗?”
糯崽摇头,没心没肺地说:“不疼啦!”
班主任李老师很重视这件事,亲眼看着自己的学生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很让她气愤,更何况,姜糯的家长是本市有名的企业家,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闹起来,学校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姜爸爸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开高层会议,闻言连会也不开了,急吼吼直奔学校,姜妈妈迟一步也赶了来。
丁燕生和李清的父亲也被叫了家长,糯崽猜测自家老爸应该很生气——隔着老师办公室的门,都能听到姜董事长的怒吼。
俩幼崽扒着门缝,看到丁叔叔唯唯诺诺地道歉,而李爸爸当场就打了李清,画面有点恐怖。
糯崽关上门,拍着小胸脯说:“李叔叔打人看起来好疼啊,比我妈还凶。”
“姜阿姨会打你?”大江奇道,“他们多宠你啊。”
“平时不会,练不好琴就要挨打。”糯崽叹气,“衣架打屁股可疼了。”
自打那天起,顾大江小朋友就又每天去姜家报道,糯崽由于受到惊吓,特批可以休息几天,不用练琴,简直双喜临门!
不用练琴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糯崽这几天玩疯了,每天都喜滋滋的,大江却异常沉默,直到周五的时候,才告诉糯崽:“周末我不能陪你玩了,要去上兴趣班。”
“啊?你要学什么呀?”
一旁给他们检查作业的姜妈妈说:“大江要学散打,糯糯想一起吗?”
“妈妈,我长大了!叫我大名!”糯崽纠正道,又问,“什么是散打?”
姜妈妈说:“是一种搏击武术,能锻炼身体。”
大江小同学补充:“学会了可以打坏人。”再遇到那种事,就可以保护你了。
听到“打架”,糯崽就完全不感兴趣,“不了。”
他对打啊杀的啊一点都不感冒,糯崽小时候喜欢小恐龙,现在更喜欢小汽车,已经能熟练背诵世界名车的品牌、型号和性能,并且看好了好几款豪车,只等着长大就买。
小小年纪,已然初具“富二代”的矜(败)贵(家)气质。
“不学就不学,你也没那么多时间,马上就要考级,”姜妈妈说,“周末你也该练琴了。”
“啊——?”
糯崽夸张地拖长音,啪叽一下倒在床上,捂住脸:“不要啊。”
“不要什么不要?”姜妈妈鼓励道,“练了这么久,马上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不能放松!——你们俩过来,把错题重新做一遍。”
当天晚上,糯崽辗转反侧,拉着顾江阔小同学的胳膊扭来扭去,像只撒娇的奶猫,“啊啊啊啊我不想练琴qaq”
“如果钢琴突然坏掉就好了qaq”
大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轻易按住小伙伴软乎乎的脸蛋,把糯崽按回他自己的枕头上去,随口说:“那你把钢琴弄坏不就好了。”
“嗯?”糯崽醍醐灌顶,“我怎么没想到?”
然后就感到一个毛绒恐龙玩具塞进怀里,紧接着就被被子蒙住脸。然后便听到大江哥哥打着呵欠说:“闭嘴,睡觉!”
周末大江同学按着计划去了散打班。
因为他平时还是想跟糯崽一起上下学,便央求爸妈给报的集中训练班,周六、周日每天三个小时。
既然是儿子主动要求的课外班,顾爸爸举双手支持,还亲自陪着上课。
自从继承了顾老爷子的遗产,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钱,而顾妈妈又有事业心,又有商业头脑,在燕林做的投资公司风生水起,顾氏集团那边的账目也弄得清清楚楚,得以让顾爸爸专心去搞研究,家庭这边便也由他多分担一些。
陪着小孩写作业、上课外班这些事,他很乐意。
看着儿子像模像样的一招一式、结实健康的小身板,顾爸爸很欣慰,莫名有种‘心愿得偿’的幸福感,还有种‘好像上辈子曾经因为工作太忙而错过孩子成长,现在终于补回来’的奇怪想法。
不过,顾爸爸是个唯物主义者,很快打消这荒唐的念头,耐心地等儿子放学,父子俩其乐融融地吃了顿肯德基。
只是,吃完东西,他那儿子一抹嘴巴,就当场表演一个‘有伙伴没亲爹’的绝活,说:“爸爸,你送我去糯糯家吧。”
“……又跑人家家里干什么?糯糯要考级呢,你别去打扰。”陪陪老父亲我好不好?
“可是明天就上课了,我要送他上学,不然会被丁凭舟他们欺负的。”
“你放心吧,姜叔叔已经收拾过丁家,他们不敢,”顾旻幽幽道,“丁家现在不知道多后悔,哪里敢再招惹你们两个小家伙……算了,大人的事,你别打听。”
大江:“……”我什么时候打听了?不是你主动说的吗?
不管怎么说,大江小朋友还是如愿被顾爸爸送了过去,两家互相送孩子,早就成了家常便饭,所以当保姆梅姨说“姜董和夫人不在家”的时候,顾爸爸也能放心地把儿子交给她,而后驱车离开。
可等顾爸爸走后,梅姨才神神秘秘地说:“其实少爷在家呢。”
大江:“那我去找他!”
“哎先别去,少爷他犯了点错,挨罚呢,”梅姨顾左右而言他,“你吃饭了没?我给你盛点饭?”
可是顾江阔小同学听说糯崽挨罚,哪里还呆得住?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我吃过了!”便轻车熟路地冲进门。
他对姜宅跟自己家一样熟悉,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人。
那是姜爸姜妈的卧室,透过门缝,正好能看到糯崽半趴在床上,裤子褪到膝盖处,露着被打得通红的圆屁股。
姜妈妈的衣架扬起又落下,屁股肉被砸下去,又弹起,显得又q弹又可怜,大江有点想冲进去救人。
却又碍于姜妈妈的威严——毕竟这位阿姨经常给他们检查作业,写错字也要罚抄——而不敢上前,就在大江犹豫的时候,便听姜妈妈怒道:“胆子肥了?敢用你爸的茶水往钢琴上浇,你怎么想的?”
大江:“……”好像是有点活该。
大江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决定默默离开,假装什么也没发现。遇到好朋友被打,这太尴尬了,而且,他也不敢忤逆姜阿姨。
又等了大约半小时,糯崽才红着眼圈和鼻头下楼,看到顾大江小同学,先是一愣,然后用还带着哭腔的童音说:“大江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想吃什么零食,我给你拿。”
大江:“呃……”
糯崽一边哭,一边从餐厅的零食柜里翻出一样从前没见过的、全是英文的进口零食,递给顾江阔,抽抽搭搭地说:“我留了两天了,就等你来、一起、一起吃呢qaq。”